修复者 127

韩恋晨回到公园门边,温辰睿刚接完电话,扭头看见她,就意识到她并没有好好待在原地。
除了安全问题,他的担心另有其因。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你用的一直是原来的容貌。”
韩恋晨吓了一跳,摸了摸脸,这才想起下午确实是把人皮面具取了,转而有惊无险地松了口气:“没事,刚才碰到的是我表姐。”
哪张皮给她看都一样。
温辰睿带她走到角落背光处,帮她恢复了南宫悦的面容。
韩恋晨问:“刚才是谁的电话?”看他的脸色,感觉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
“周老师,”温辰睿压低了声音,拉起她朝外走,“教练出事了,我们得去医院看看情况。”
“出什么事了?”
“他们坐的车失控冲下了高架桥。”
“……?!”
“那段路是接近高架路出口的坡道,汽车撞上护栏侧翻,目前司机和何晓伤得重一点,其他人是轻伤。”
“阿晓姐姐?”韩恋晨瞪大眼睛。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赶到医院时,急救室的灯还亮着。
两人先去看了伤情较轻的教练等人,刚包扎完手臂的教练腾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拍他们,安慰他们说没事,随后又被来问话的警官喊了去。
司机和何晓尚在急救。温辰睿找到候在楼梯通风口的周珊,周珊把警署现场调查的一些情况复述了一遍,皱着眉头问他:“能确定吗?跟你没关系?”
他摇头,面色凝重:“如果是针对我,我没上车,他们不可能监视不到吧。”
“也是……我电话里都忘了问,你们下午跑哪去了?”周珊庆幸温辰睿和韩恋晨因为离队没去聚餐躲过一场车祸,但心里难免生出疑惑。
“她心情不好,我带她去公园转转。”
周珊侧目看了看不远处坐在长椅上一门心思望着急救室大门的韩恋晨。
“刹车系统老化,光是这点没法判断是人为还是意外,没有其他证据的话,很有可能就算作意外了,”她说着顿住,轻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想总是疑神疑鬼,只是这几年……唉……”
“老师,您别说了,我理解。”
周珊拍拍他的肩膀:“总之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所幸救治顺利,司机和何晓都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出来告知家属结果后,众人都舒了口气。
和教练打了招呼,现场留给警署和伤者家属,周珊带着温辰睿和韩恋晨从医院后门绕路离开,走过围栏时远远瞥见正门外已经围了一圈记者。
“明天又是一版头条。”周珊喃喃说着。
她甚至已经能想到媒体可能会用上的吸睛标题——花滑少女夺冠当日遭遇车祸,是天灾还是人祸?
温辰睿附和似地嗯了一声。
韩恋晨的关注点比较单纯:“阿晓姐姐才刚拿冠军,就伤了腿,不知道要恢复多久才能好。”
“腿伤不管是对滑冰选手还是跳舞的人,影响都很大,”周珊顺手指了指温辰睿,“你师哥原来的搭档也是车祸导致的腿伤,后来彻底退役。”
韩恋晨看了眼温辰睿,这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温辰睿没有正面回应:“何晓没那么严重,最多停训半年。”
算是以一种安慰式的态度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韩恋晨怔怔地思索了一会儿,略感惋惜:“明年开春还有好几场比赛呢。”
周珊无奈:“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得到会遇上车祸,人没事就很不错了……只有等伤好再比了。”
“那她的搭档要怎么办?”
“搭档啊,”周珊摇了摇头,“不清楚,要么换人,要么等对方养好伤吧,不知道你们教练到时候怎么安排。不过我估摸着出了这事,你们队可能要暂时休整一下。”

回到家里,韩恋晨问周珊要了闲置的玻璃花瓶,装了小半瓶水,将包装纸里剩下的两朵玫瑰和零散的满天星插进去,想摆在冰箱顶部,奈何身高有限,够了好久。
周珊看见就过去帮她放稳,开玩笑般地捏捏她的脸:“下午是玩得多疯,好好一束花给你掉得只剩这点。”
韩恋晨抿嘴笑了一下,不说话。
她想起临别时忘了问温辰睿照片的事,又回房间拿手机给他发短信。
温辰睿很久没有回复。
韩恋晨只当他已经关机睡觉,怀着一点点失落和期待,也去睡了。
她的梦里又一次浮现漫天的银杏和影影绰绰的光。

次日正逢周日不上学,韩恋晨关了闹钟,一直睡到十点。
起来洗漱推开门,周珊已经去艺校加班了,留了字条和饭菜在桌上。
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未接电话,是温辰睿上午打过来的。
她懒得说话,便开始打字。
打完按了发送:我起晚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对面也配合地回了一条短信:半小时后我过来。
韩恋晨托着腮,对着息屏的手机发了好久的呆,不知在想什么。
温辰睿来的时候拿着一个纸袋,进门便递给她:“照片。”
韩恋晨愣住了:“这么快?”
所以昨晚他还是看到信息的吗?
她接过袋子,内心有些雀跃,眼睛都亮了起来。
温辰睿看出她的疑惑:“昨天回去就洗好了,只是后面在忙一些事,很迟才看到短信。”
“谢谢师哥,”小姑娘腼腼腆腆地笑,又觉得纸袋手感略沉,不像是只装了几张照片的分量,打开往里面一瞟,露出好奇的神色,“这是什么?”
“作为你赢我的赌注,你昨天不是问有没有奖励吗,”温辰睿看着她拎着链子把东西拿出来左右端详,指给她看,“这个叫怀表,和手表功能差不多,都是用这里的旋钮调时间。”
“我见过周老师的手表,知道怎么调,”韩恋晨将刻着花纹的银色外盖翻开,看见与表盘相对的另一面,眨了眨眼睛,颇觉新鲜,“里面还能放照片啊?”
“可以放很小的,你如果想放,选好照片我再帮你洗一张小尺寸的,裁了放进去,不过要等一段时间了。”
“你怎么了?”
“队里不是正好处于休整期么,”温辰睿顿了顿,“我去趟江北,处理点家里的事,不会很久。”
“休整期?”脑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温辰睿示意她检查有没有漏看的信息。
韩恋晨翻了翻,果真翻到了一条,是今早七点教练统一群发的。周珊一语成谶,出了这种集体性意外,省队果然暂时放了假。
温辰睿跟她提过老家在江北,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她没有多问,语气稀松平常:“那你注意安全。”
“嗯,”温辰睿摸摸她的头,“明天要交的作业做完了吗?”
“还没有,今天下午做。师哥你和学校请过假吗?”
“请过了。”
“哦。”
他检查了一遍门窗和电源,确认无事后,没有久留的意思,准备离开:“那我走了。”
走前像往常一样叮嘱:“老师回来前,一个人在家要关好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知道了,”她攥着怀表跟到玄关,看着他出门,“师哥再见。”

司机绕道从西湖而过,开到了清河坊街。
街道不方便停车,慕羽漠决定下车徒步,嘱咐司机开去别处,三个小时后再来接她。
走进街区里探了一圈,在错落的牌匾中瞥见“中国邮政”四个繁体字,商铺木格雕花的大门半掩着,门前立着一个绿色的方形邮筒。
她拿出口袋里的纸条对照了一下,凑近仔细观察片刻,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零星几个人,被屋外街坊的热闹气氛衬托得格外冷清。慕羽漠走到窗口,等前面的游客盖完戳离开,对工作人员说:“三小姐今天回来了吗?”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狐疑地对着她一通打量,许久才低声回答:“稍等。”
说完便起身离开座位,往后头的工作间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工作人员才回来,从窗口另一侧将门打开,示意她跟进来,检查了她随身携带的物品后,仍旧压着声音:“先生说,让您进去和他说话。”
慕羽漠在她的指引下去了后台,中间通过一个狭窄的小院子,直达工作间另一个房间的门口。
进入房间,她看见破旧的檀香桌前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与整个室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慕羽漠:“……”
慕羽漠:“血盟真是输得一败涂地。”
男人抬眼看她,静静开口:“出乎你的预料吗?”
“对,我查到李家在这一带曾经的通讯轨迹,以为来这里兴许还能见到幸存者。”
“你是情报贩子?”男人笑了一声,并未把面前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小妹妹,正如你所见,这里早就没有什么血盟了,更准确的说,血盟早就不复存在了。”
“那你守在这里干什么?还专门把我放进来见你?”
男人语塞,喝了口咖啡:“无聊罢了。”
挺不错的理由。
“‘三小姐’的暗号,是李家家主留给你的吗?”
这回男人直接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不是。”
他终于开始正眼瞧她,神色与方才有了些不同。
“你想知道什么?”

傍晚,奚哲将车开来路口,慕羽漠拉门坐了进来,手里多出一个信封。
“有进展吗,大小姐?”
“不多,”慕羽漠上车后把信封随手丢在身边,没有看它,“李光朗确实有一个叫郑巍的朋友,但三年前已经得病死了,现在接手河坊街邮局的是他的儿子。”
奚哲一边启动车辆,一边颇为意外地感叹了一声。
“他儿子有点一问三不知,而且不是自愿接管邮局的,是他母亲的要求。”
“若是这样,是否可以从郑家夫人那里做工作?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他给我看了过往留下的档案,其中有几封是郑巍与外界的通信,还有李光朗的。我取了证,带了几封比较重要的,今晚回酒店我们先把这些整理出来,线索不够再去找她也不迟。”
“好。”
“辛苦你了。”
“我既是家主的人,自然也有义务听您差遣。事关东方阁和倚月阁的工作,在所不辞,”年轻的司机握着方向盘,提醒道,“不过大小姐,我听家主说过,楚家的水也很深,连他也摸不透,虽说‘委托人是上帝’,但他们家的人,还是稍微提防着为好。”
“我知道,前几天爸爸在电话里也这么说,”慕羽漠想想也是,“他家不是大家族出身,半路逆风翻盘,行事有时比大家族还狂,单就在盟会上敢明目张胆地欺负韩家这件事就能听出点苗头。”
“而且血盟灭门这么多年了,除了我们几乎没人敢碰里面的谜团,他们这时候掺和进来,也不怕被调查局和七剑盯上。”
慕羽漠很淡定:“相互利用罢了,楚家想查血盟,正好也给了我们一个查血盟的借口。”
两大情报阁建成已有两年,数据库的完善却远比想象中还要耗时耗力,尤其是有关近十几年被肃清组织的残缺记录,暗夜门和血盟是其中占比最大的部分。
有些事父亲从一开始便没有透露给她,她能隐约感觉到蹊跷,但也没有好奇到追根究底的程度,比如原先由易家垄断的情报网权限是怎么流入慕家手中的。她只在接手倚月阁时听父亲提过这是个巧合,并且两年前夺回的数据被易家提前做了手脚,导致父亲只能将此作为制衡调查局的条件而非直接制裁的铁证。
证据往往环环相扣,若无法查清补全,这样的局面也许会一直僵持下去。
慕华磊不看好制衡局面,认为制衡必将走向恶化,慕羽漠则无所谓。
她本就不太关心父亲那一辈的恩怨,这两年不过是因为父亲工作忙碌,秉着分忧原则帮着处理些事情。一来她确实行有余力,二来听听不同的故事也权当消磨无趣——大多数故事在她眼里依然无趣。

『新刀血祭,无坚不摧。』

周一放学早,韩恋晨想再去看看何晓,周珊便开车带她去医院。
周珊在底下停车时,韩恋晨自己先坐电梯上了楼。何晓的父母也在,见到她便热情地招呼她一起吃水果,并借口出去买东西,给两个女孩子留出说话的空间。
韩恋晨见何晓气色还算好,就是眼底总有郁结之色,开口安慰:“阿晓姐姐,休息几个月一定能好的,反正队里现在也都暂时停训了。”
何晓坐在床上,揉揉她的脑袋,眼神有些飘忽:“我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担心的是什么?”
“……也不叫担心,”何晓沉默许久,“就是有点难受。”
“为什么?”
“知道了一件我始终不愿相信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小悦,你能想象吗?如果把你从小养大的爸妈不是你的亲爸妈。”
韩恋晨一震。
何晓自顾自地笑起来。
“昨天晚上啊……爸爸妈妈在门外和一个阿姨说话,我还没睡着,就全都听到了。他们说我的亲爸妈早就死了,现在的爸爸妈妈只是我的养父母,”何晓声音很低,“他们说我是个可怜孩子。”
韩恋晨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可是,我觉得叔叔阿姨……对你挺好的。”
“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就像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好。”
“你以前怀疑过这件事吗?”
“怀疑过,或者说我其实有一点点儿时印象的,但我自己也不确定真假,而且这么多年……我一直默认他们就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被再次抛弃。”
韩恋晨惊讶:“再次?”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被抛弃过,但那时我还不懂事,记忆也很模糊,我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被一个女人丢在轮船上。”
“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几岁。她把我丢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我后来是被别人发现抱下船,才到爸爸妈妈家里生活的。”
何晓说着有些哽咽,眼睛也微微发红。
“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很好,一直说我就是他们的孩子,我也很爱他们,可我今天还是亲耳听见他们说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所以才会害怕吧。
害怕长久维持的现状被打破。
韩恋晨静默片刻,从桌子上抽了纸巾给她:“他们对你这么好,不会离开你的。”
何晓接过纸巾,顺势把她紧紧抱住,靠在她肩膀上。
“小悦,我现在只跟你一个人说过,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会的。”
“我好想快点恢复,想快点回到冰场……我一直努力学习,努力训练,要是再多拿几个冠军,爸爸妈妈应该会更高兴吧。我不想让他们觉得白养了我,我想向他们证明,想回报他们,想让他们高兴。”
“嗯嗯。”韩恋晨觉得自己有点词穷,鼻子还有点发酸。
两人说了会儿话,有护士敲门进入,端着一个装器具的搪瓷盘,戴着白手套,说要给何晓打针。
韩恋晨刚从床边让出位子,绕到另一头,就听何晓发出疑问:“打针?医生前天没有说过啊。”
护士严密的口罩后传出程式化的笑语:“根据昨天的检查结果,今天才开的方子,已经通知你爸爸妈妈了。小朋友,别担心,就一会会儿,很快的。”
何晓倒不是怕打针,但神色仍旧犹疑。
韩恋晨本来没感觉什么,看她表情如此凝重,也生出几分莫名的怀疑,转头开始打量正在往针管里注入液体的护士。
护士神色无异。
何晓:“爸爸妈妈没有跟我说……姐姐你等他们回来再确认一下吧?”
“他们也是刚知道,马上就会回来,你的伤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哦。”
护士说着就要过来掀被子,何晓突然抬手就伸向床头的呼叫铃按钮。
韩恋晨不知道何晓的反应缘何这么激烈,但对方脸上惊恐的表情丝毫不带夸张成分。
她只觉得现场的气氛很古怪。
呼叫铃被按响的一瞬间,护士蓦地变了脸色,直接扭住何晓的手腕将她狠狠拽开,不由分说地把她强行按在了床上。
韩恋晨吓坏了。
何晓尖叫起来,但下一秒就被捂住了嘴。
小孩子力气有限,眼看着针管冲着自己扎过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满眼绝望。
此时一股凉意猛地洒在脸上,她抬眼,看见头顶上方的护士被猝不及防浇了满头,开水冲湿了头发和脸颊,溅入眼睛,短暂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原是站在另一侧的韩恋晨反应过来,情急之下拿起桌上剩了半杯的水朝护士泼了过去。
护士的视线尚未完全恢复清晰,行动被阻的愤怒使她不再顾及伪装,一掌挥向韩恋晨。
韩恋晨下意识往右一闪,掌风擦肩而过,直冲背后的窗户,击碎了玻璃窗面。
护士捂着半边眼睛,从搪瓷盘中抓过一把手术刀,正要进一步行凶,门外适时响起了敲门声。
屋内三人一惊,脸色各异。护士见势不妙,只好放弃目标,夺路而逃。她一手捏着刀,拾起掉地的针管,跃过病床推开韩恋晨,跑到窗边,从方才被打碎的那扇窗口动作敏捷地翻了出去。
“小悦!”
韩恋晨被推到地上,摔得不严重,但脖子被手术刀连带着划了一下。
何晓腿伤在身,无法下床扶她,看见她脖子上开始渗血的伤口,慌到不行。
韩恋晨慢慢爬起来,摸了摸脖子:“……呃,没关系,好像划得不深。”
好险。
刚才那距离,她差点以为那把刀会直接插进喉咙。
……何晓这是被黑道盯上了吗?
门外的敲门声急促起来,伴随着呼喊,似乎是何晓父母的声音。
思绪被拉回来,韩恋晨无暇询问其他的,先起身过去将门开了锁。
门口站着的除了拎着购物袋受到惊吓的何家二老,还有脸色铁青的周珊。

这下好了,韩恋晨也半只脚踏进了省队伤病连。
回去的路上,周珊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又检查了一遍她脖子包扎过的地方,连连叹气。
“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先上去。”
“老师你别怪自己了,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其他在场的人受伤吧,”韩恋晨嘟哝着,“阿晓姐姐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
而且那个人的身手也太恐怖了,这么高的楼层跳下去竟然都没摔死?还能利索地逃走?
是用了绳索吗?
“不清楚,”周珊沉吟,“眼下看来,那天的车祸多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制造的,那伙人可能就是冲着她去的。”
“何家的叔叔阿姨看起来不像是和黑道打过交道的。”
“谁知道呢,光看外表可能是看不出来的。”
“可……”
韩恋晨思及何晓今日所言,心里猜测此事会不会与她原本的亲生父母有关,刚张嘴又记起何晓叫她保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这几天你先别去看她了,医院那边确实不够安全,我已经提醒她爸妈加强保护措施,你也安生些,”周珊顿了顿,又怕自己说得太重,“也不是说不要关心朋友,关心很好,但更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你看你,又是赛场跌跤又是脖子挂彩,马上都年关了,再被哪个人牵连,跑都跑不及,身上多几道口子是闹着玩的吗?”
韩恋晨一连串嗯嗯嗯地应着,末了又郑重承诺:“老师,其实只要空间够大,我跑得很快的。”
周珊见她这样横竖也生不出气:“会贫嘴了,有长进。”

『我早知血盟会迎来被问罪的一天,并预感这一天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指望不了调查局,亦指望不了七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我已决定将云头刀法的秘方悉数毁掉,思瑶和媛媛我也会提前送走。
勿回,勿念。

李光朗
晏清八十七年五月五日』

“一转眼竟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女人放下页脚发黄的信纸,双目难掩戚然。
坐在女人旁边的青年男子默然不语。
对面的奚哲瞥了一眼身侧的慕羽漠,见她还在翻阅手里的纸张,便自觉接过了发言权。
“所以夫人,这些信件和电报里的内容皆属事实,是吗?”
郑夫人摇头:“我无法保证,我能确定的只有我自己看到的。”
“李家灭门后,您和郑先生曾去过现场?”
“对,”郑夫人看着奚哲面前摊开的一张排列着人名和数字的信纸,“阿巍和光朗到底朋友一场,光朗也帮过我们家不少,我们无力救他,终不忍看他曝尸荒野。我们挨到事发后第五日才秘密前去,为了不生出太大动静,只带走了他一人的尸骨安葬,其余的人……无能为力,唯有尽力清点记录。”
“前一封电报里的‘思瑶’和‘媛媛’,指的应该是老家主的小女儿李思瑶,和二当家的小孙女李媛,”慕羽漠从一堆书信里缓缓抬起头,“李家家主在灭门前五天给你们发这封电报,想传达的应该不只是字面意思吧?”
奚哲对照了一下自己的这张:“确实没有那两个人的名字。”
郑夫人道:“这正是多年来我们一直无法证实的事。当年阿巍和我并没有找到李家两位小姐的尸体,所以我们不知道计划是成是败。”
“计划?”
“李家名下经营着几家福利院,他们计划从中选一个和李媛年龄外貌相仿的孩子……作为替死鬼。”
郑家公子拧住眉心,开始掏出手机看时间,似乎对母亲口中自家历史的接受度颇低。
“真正的李媛被掉了包,藏在福利院里?”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等时机合适再由阿巍去把她接出来,用这种方法尽可能保存下李家的血脉。”郑夫人言至此处,面露不忍,双手交握抵住前额,垂下眼睑,有些说不下去。

“当时被选中的那个孩子,姓何,单名一个晓字。”
慕羽漠蹙眉,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