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118

“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吗?时间并不久,就在上周五,期中试卷上交那天。”
陆萧慢慢回忆着,目光并不看王小禾,而是盯着过往的车流出神。
“我平时不怎么关注周围的闲言碎语,但那天隔壁班同学提到你,恰巧被我听见了,去办公室时又撞见年级里一串人被各自老师找去谈话,原因大都是试卷没签字,奇怪的是他们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还是集体性的,当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于是我难得花了点功夫偷偷查证了一下,又询问了一些别班的人。”
“老师总说你写的一手好字,却不在学习上花心思,很可惜,还记得吗?”陆萧笑了一下,“往日我竟不知道,你还在年级里暗暗搞出一条生意链了,挺懂商机的啊。一个年级这么多班,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考差了不想把试卷拿回去给家长看的人,更别提让家长签字了。”
王小禾不光写了一手好字,还会写好几种字体,甚至在短时间内模仿出别人的笔迹,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也从未被发现过。
难怪那么多同学花钱找他帮忙在试卷上代签。
假设模仿手段真的如此过人,他能在警署头一次笔迹鉴定时侥幸过关,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小禾嘲讽地回怼他:“这种事你们好学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吧。”
“好学生……你怎么理解‘好学生’呢?考试分高吗?我跟你同在一个平行班,不过稍微突出一点,也算不上你口里所谓的‘好学生’,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如何我不会去做这种欺骗性质的事情。”
陆萧转头面向王小禾面带不屑的脸,定定说道。
“更何况这次,牵扯到岳杨和洛云泽。”
“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王小禾依旧否认。
“我劝你不要做无意义的狡辩。上周我起疑后就开始查你过往的笔迹,由于证据的不确定性,我没想过告诉警署,直到今天唐缨来找我,”陆萧说,“虽然无法确定她形容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但我对你的怀疑更深了。我中午就联系了情报阁,请他们帮忙整合信息,尽量在今晚之前传给警署。顺利的话警署现在已经察觉到你的问题了,不管你有没有闹这一出,抓你都是早晚的事。”
王小禾安静了一会儿,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没错,纸条是我写的。”

“可是陆萧,你以为抓到我,洛云泽就能脱罪了吗?”

绑架唐缨的同伙在南站被调查局和警署的人双向拦截,堵在了火车站台上。
救人要紧,易子澈没有争执行动的主权问题。
绑匪从身后拔出手枪对准唐缨的脑袋,显然并不打算配合。
“放下武器!”武装警员的枪口也瞄准了绑匪,大声吼道。
“不许叫停列车,也不许声张,让我们上去,等出了京城,到下一站我们就放了她,否则我现在杀了她。”高个子男人将唐缨挡在身前,威胁着提出要求。
此时下一班列车还没到站。
说实话易子澈还有点佩服他们,竟然没有选择普快而是大摇大摆地买了城际动车的票。
“下回建议铁路部改一改检票机制,似乎还不够严啊。”
身旁的手下听见他的碎碎念,小声回答:“大公子,局长前段时间已经向上报过了,就是上面没什么反应。”
易子澈耸肩,不小心牵动了上周未痊愈的伤口,轻轻“嘶”了一声。
这次总该有反应了吧。
“别做无畏的抵抗了,再开半小时到天津,我们照样有办法抓你们,”他向前走了两步,温言劝道,“你们的同伴已经被捕,现在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条小命。”
“王小禾对我们来说已经没用了。”
“我指的不是王小禾哦,”易子澈慢悠悠地说,“是北湖九号餐厅的那帮人。”
高个子男人脸色顿时有些慌乱,和旁边矮个子男人相视一眼。
“不信就打个电话试试啊,看看对面有没有人接,”他挑眉,双手环胸,“反正我们不怕耗时间。”
话刚说完,警署那边的队伍投来不满的目光。
你们不怕,我们怕啊!
谁想跟你在这耗时间啊!
易子澈没有说实话。北湖九号任务还在执行中,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但他这么说至少能起到点恐吓作用,俗称扰乱敌方军心。
同时他也在赌。
果然,绑匪的身形不经意间出现了细微移动。
易子澈刚想冲远处的狙击手打手势,只听砰的一声,一发子弹以斜线角度射来,避开唐缨精准贯穿了高个子的脑袋。
易子澈抬头看见了二楼栏杆边的苏彤。
被抢先了。
不过那个位置确实更方便瞄准。
“喂!”矮个子眼睁睁看着高个子倒地,只来得及扯过唐缨,下一秒枪声再度响起。
“唔!”子弹没有打中矮个子,却擦过了唐缨的胳膊。
易子澈忍不住了:“苏姨,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失手伤到人质了啊!
苏彤面色疑惑。
第二枪不是她开的。
她转脸发现身边小警员手里的枪口余烟未散:“谁准你擅自开——”
“枪”字尚未出口,她心头一个咯噔,看见小警员突然转身,枪口移向了她。
“砰——”
苏彤迅速反应过来,架住他的手臂将枪口扭向上方,子弹击穿了车站顶部的玻璃窗。
几乎同一时间,楼下站台也相继响起枪声。
“全员注意,有疑似暗夜门残党混入警队,不是演习!计划中止,全力抵抗消灭残党!”
短短十秒功夫,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大意了。
易子澈被手下拉到一根柱子后,暂时躲过倾泻而下的玻璃碎片和枪林弹雨。手下显然也对当下的突发情况不知所措,指着不远处说:“大公子,绑匪带着人质从月台跳下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通知对面站台叫停其余所有没入站的列车,不止这条铁轨,是全部,快去!”易子澈冷静地下令,说完起身,几步踏过黄线,跟着跳下了月台。

北湖九号餐厅的行动也没有易子澈预想的那么顺利。
分队掌握了岳奇峰所在的包厢号码后,一边监视包厢内的动静,一边等待合适的动手时机。
约他的人比他先到,引路的服务生给他推门时,隐蔽在不远处拐角的林雨惜从门缝开合的一瞬间瞥见了门内迎接者大致的脸部轮廓。
“二三十岁的小伙子,看起来比岳奇峰年轻不少。”她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了不对。
频道内传出熟悉的沙沙声。
和十号晚上一样。
一只手冷不防搭上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就是一个肘击,对方从容地化解了招式,轻轻按住她:“是我。”
林雨惜见是慕羽漠,正待开口,慕羽漠已经把她的耳机摘下来,开始修理:“他们用的应该是老式干扰器,有反屏蔽的余地。”
过了一会儿,信号又恢复了,对面传来施文川的呼唤。
林雨惜出声:“别喊了,听见了。”
“刚才你说了什么?我只听到几个字,还有其他人的声音也很模糊。”
“信号干扰器,上次他们也是用的这招,”慕羽漠解释,“你在对面北湖渠村楼顶,还隔着草坪和人工湖,离得最远,估计只有你不在干扰范围里。”
施文川暗骂一声:“现在解决了?”
“通讯器暂时解决了,监听器好像不行,A区那边能看到包厢里的情况吗?”
A区应声:“窗帘几乎全拉上了,只有一点缝,除了岳奇峰还有……看不清还有几个人。”
“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饭局进行到大半,分队都快等困了,里面的人似乎终于开始商讨一桩未知的阴谋。
监听设备传回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只能听个大概。
“我答应跟你们合作……”
“麒麟……拿到……”
“他刚才是不是说到了麒麟?”A区队员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了一句。
“不会吧,麒麟血玉还差不多,”施文川内心极度诟病监听器受干扰后的收音效果,“麒麟这种东西不是都死了几千年了吗?”
B区队员附和道:“是啊,应该是在说麒麟血玉。不过敢觊觎麒麟血玉,胆子也是够大的。”
“他们怕是把魔教的前车之鉴忘到脑后了,九三年那场腥风血雨……”
“安静点,”慕羽漠阻止他们过分打岔,“听刚才那句的称呼。”
队员们安静下来。
“称呼怎么了?”
“有个人叫他,‘老大’。”
“啊?暗夜门的老大不是……”
“难道是残党后来的首领?”有队员推测,“可听他们的语气,对岳奇峰也不是那么尊敬,而且都是一伙还有必要说‘合作’吗?”
“废那么多话干嘛,不管怎么样,他涉黑是铁定的了,”施文川打了个哈欠,声音透出不耐烦的意味,“准备行动。”

特工队这次显然轻敌了。
岳奇峰本人并不难抓,可他们低估了同屋残党的能耐。
原本预估十来分钟的行动被硬生生拖长了半小时,并升级演变成了混战。
施文川在楼顶蹲得腿酸,弹壳在脚下落了一地。他把脖子正过来活动两下,换了弹夹,继续凑近瞄准镜。
“这种高档会所,局长大概要赔不少钱吧……”
废话!
反正易钧不缺这点钱。
再说这应该算得上特殊公务了吧。
慕羽漠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没功夫跟施文川开玩笑,嘱咐B区队员看好被抓的人,回收监听设备,转身从包厢后门追了出去。
“还有一个年轻人和长得像头目的往高尔夫球场逃了。”
“看见了,”施文川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远景,“速战速决,我继续勘察外围,必要时借你点子弹。”
慕羽漠尚未回话,施文川突然从镜头中发现了什么,浑身一震,立刻调整角度连开数枪。
“挺快啊。”
“……”施文川无言许久,“我觉得不太妙。”
“怎么了?”
“你看那个人……不对,那看上去都不像人了,”施文川蹙眉道,“奇怪,他是变异了吗?这模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慕羽漠刚好追到球场边缘靠近人工湖的位置,看见了他描述的对象,也愣住了。
就在愣神的这一瞬间,火光在眼前炸裂开来,草坪上方的夜色被映得通红,一个身影从前方扑过来,猛地把她扑倒在右手边的斜坡处。
两个人分别摔在斜坡两侧,方才的火光已然从慕羽漠被推开的地方重重掼下,将草坪烧出一片焦枯。
慕羽漠视线向上移动,定在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物体表面。
她终于有点明白施文川言语间的震惊了。
眼前立于人工湖中央的攻击源,长得既不像人,也不像其它固有认知里的动物。
虎头,牛角。人类的躯干,野兽的四肢。
四肢……?
“普通的枪对它不起作用,别浪费子弹了。”慕羽漠出声叫住了旁边准备继续扣动扳机的林雨惜,示意她看攻击源的四肢。
“刚才我打断了这东西的右臂和右脚踝关节处,”施文川的声音从频道内同时传来,“以狙击枪的威力,起码骨头和肉都碎成渣了,可它……”
恢复了。
外围的狙击手和现场存活的所有人——事实上只剩下两人——眼睁睁看着面前的怪物以惊人的速度从断裂的伤口处重新生长出血红的皮肉。
慕羽漠抽空看了下周围,A区死伤惨重,目光转回林雨惜:“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到这里半分钟前,”林雨惜冷冷回答,“就是那个小伙子,你相信吗?”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毕竟这是个玄幻世界。
不过好端端的人突然变成另一个物种,她确实是头一次见。
“老的那个呢?”
“跑了,”女生朝对面的怪物努努嘴,“趁我们对付他的时候。”
“看来是弃卒保车了。”
这分量好像远不止“卒”了吧。
林雨惜瞥她一眼:“你会象棋?”
“不会,只懂一点点,”慕羽漠说着,眼见怪物眼目发红,心感不妙,把枪收回腰间,提手就是一掌,“纸上谈兵永远很容易。”
冰蓝色的真气霎时暴涨,砰的一声与第二波喷射而出的火光对撞,及时挡住了攻击。
“我靠,牛批,我都忘了你是冰魄家的。”耳机对面的施文川低声感叹。
请你事后继续忘记。
慕羽漠在心里不带感情地默念。
施文川随即想到了新的应对措施:“冰能克火,那你应该能把那东西冻起来吧?”
“比较难,”慕羽漠盯着火光看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对面攻击的强度,“我可以试试,不过你最好立刻通知易子澈,现在不是人手够不够的问题了。”
这回的问题已经超出物理常识了。
“易子澈电话我刚打了,一直占线,我通知局长吧。你们尽量多撑会儿,这东西要是放着不管,杀伤范围从来广营扩散出去就不好了。”
“嗯。”
沟通暂毕,慕羽漠微微吸了口气,右手保持发力状态,垂落的左手扭动,自手腕处带起一圈蓝光,抬起并入了右手的光源。
四周温度开始下降,草坪表面的叶尖迅速结起了薄霜。
怪物开始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受到刺激一般做出非条件反射抗击,四肢胡乱挥舞,试图向前移动,口中火光不减反增。
慕羽漠也相应加了几分力道,将它逼停在湖水中央无法前进。
林雨惜在一旁静静看着。
火光正在被侵蚀。
最初冰火相撞的位置生出细烟,随着时间的延长,火舌逐渐被蓝色的真气吞没消融,细碎的冰凌沿着火焰边缘攀爬过去,一点一点将它包裹,并向本体延伸。
“你的内力很深。”
“还行吧。”
“冰魄剑的继承权,”林雨惜突然问道,“你是自己放弃的?”
“……林雨惜,我现在没法分神回答你的问题,”慕羽漠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功力,“你不也放弃了旋风剑的继承权吗?”
冰气离怪物还有二尺多远。
“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家传功夫而言,我在林家是垫底的。”
一尺。
“你觉得我这是蓝家的家传功夫吗?”
“不是吗?”林雨惜挑眉。
半尺。
“不全是。”
冰凌从怪物的嘴边开始向全身覆盖。
几秒之间,寒气已经裹住怪物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和毛发,将它冻在了冰层中。
“不错嘛,效率挺高。”施文川叹为观止。
慕羽漠收掌,大气都没喘一下。
“别高兴太早,”她低声说,“这冰……结不了多久。”
“局长还有半小时就到。”
“太久了。”慕羽漠观察着冰层的融化速度,听见内里细微的“咔嚓”声,重新提掌运气,做好了二次冰冻的准备。
林雨惜检查了一下弹匣:“还有4发,如果单纯限制它的行动,能拖多久?”
慕羽漠腾出一只手打开自己的:“3发。”
说着她把枪抛给了林雨惜。
自己不可能一心二用。
林雨惜接住,看了看她,没有多话,又问耳机那头的施文川有多少。
“10发,”施文川说,“要不这样吧,既然搞不清楚它的要害,我们分别瞄准头部,颈部,胸骨,心脏,腹部中上几个位置打,慕羽漠你固定住它别让到处乱动就好,不然我们瞄不准。我就不信这样它还——”
又是几声“咔嚓”,比刚才还要响亮,冰层裂痕瞬间扩大崩开,骤然破碎,伴随着去而复返的烈焰。
“轰——”
慕羽漠立时抬手,却听身后不远处响起一道男声。
“你们两个退开,”那人淡淡喝道,“风卷残云!”
说时迟那时快,一缕剑光越过她们头顶,直冲浑身燃烧的怪物而去。
剑光白中带青,并不十分凌厉,积蓄的力量却很足,柔中带刚,不时便冲散了火焰,从怪物体内拦腰横切过去。
“没用的,它还会……”施文川怔了一下,“诶?”
怪物仿佛遭受重击,发出诡异的悲鸣。
它的脸部突然开始扭曲,獠牙缩起,皮纹粘连。
“火光消退了,”慕羽漠余光瞥见风中一闪而过的灰白剑尖,第一个反应过来,“趁现在!”
那是……旋风剑。
施文川当机立断:“林雨惜你打颈部以下,我打上面!”
林雨惜怔愣在原地,随即也反应过来,拉开了保险。
“砰砰——”

弹指灰飞。

戌时流向尾声。
人工湖被血染得透红,水面倒映着天边残缺不全的月影。
怪物萎缩后的尸首半沉于湖水中,昏暗月光下,那些四分五裂的肢体分明是属于人类的血肉。
赶来的施文川对着湖里那张形似年轻小伙子的脸沉思了好久,仍心有余悸,自言自语。
“真特么见了鬼了,刚才那些虎头和牛角到底是怎么变出来的?”
总有种在哪里见过的错觉。
没有人回答他。
他转头,两个队员都不在近处,便打消了念头,拿出手机给易钧汇报。
“局长,您到哪了?”
“嗯,对。这里解决了,就是情况有点复杂,您一会儿来了自己看吧。”
另一头慕羽漠从林雨惜那里拿回空仓后置的手枪,跟林瑄打了个照面。
林瑄对小姑娘中规中矩的“家主”称呼感到不太适应,摆了摆手,温和道:“羽漠,虽然我们见面很少,也不用这么客气。”
“那……叫林大哥?”慕羽漠在“林先生”“林公子”“林哥哥”几个称呼中犯了会儿选择困难症,随便挑了一个。
总不至于叫叔叔吧。
“也可。”
“林大哥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瑄指指远处正朝这里跑的长老会族人:“我刚好在另外的包间里和人有约,谈些事情,应付必要的场合。注意到这边声音不太正常,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
原来也是饭局。
当家主着实是个辛苦活。
慕羽漠看了看身边的林雨惜,她始终冷淡地垂着眸,并不看林瑄,也不说话。
族人一路小跑过来,停在林瑄跟前,尚有些气喘吁吁:“家主,您没事吧?吓死我了,长老在到处找您呢!”
“无碍,我马上过去,”林瑄转头,仍有些不放心,“你们伤得严重吗?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人练了什么……歪门邪功以致那副模样,危机好歹是顺利化解了,其余我也无暇过问。”
慕羽漠见林雨惜依旧没有开口的迹象,摇头:“多谢林大哥关心,我们没什么事,都是轻伤。”
“那就好。”
避无可避,林瑄的视线终于还是往左移动,落在林雨惜身上。
“雨惜,你……”
“大哥,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林雨惜抬起头,声音平平,“少管我。”
林瑄沉默地凝视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将旋风剑收进鞘中,背回肩后,转身随林家的人往来时的餐厅回廊走去。

“刚才你说家传功夫。”
林雨惜一愣,没有侧头看慕羽漠。
慕羽漠说:“我的功夫不全是家传的。”
“……”
“你问我是不是自己放弃了继承权,是又怎样?”
“……”
“觉得可惜?”
“……”
“话又说回来,你放弃旋风剑继承权真的是因为剑法练得不好吗?”
“……”林雨惜终于忍不住皱眉,“慕羽漠你好烦。”
胳膊被人拎起来扭了个角度,猛地按了两下。她有些吃痛,但没有吭声,扭头时慕羽漠已经走远,转动手臂,发现肘关节处贴了一条创口贴。
她都快忘了,适才那怪物喷火时,她回身把慕羽漠推开,手肘着地在草坪上狠狠磕了一回。

总部的车很快到达了北湖九号。
“辛苦了,你们干得很好。”听完分队汇报,易钧在现场走了一圈,经过人工湖边时顿了几秒,并未多做停留,回厅内进行了言语上的犒赏。
“子澈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人质已经被解救了,王小禾被捕,另两名同伙一死一逃,两项重任基本圆满完成,多亏了你们的努力和付出。包括伤亡者在内,所有表彰和抚恤工作后续会跟进,今天就到这里吧,除后援队外的人可以先回去了。”
他脱帽致敬。
“孩子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众人撤离后,易钧留下亲自主持和监督善后工作。
他再次穿过草坪,来到尚未清理的人工湖边。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迎着晚风,久久盯着湖面漂浮着的血块和人体组织,脑海里反复回忆着队员的描述。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唤道:“小容。”
秘书不知何时已候在一旁:“易局。”
“带回去,”他低语,似乎意指眼前的残骸,“送去陆辉那里。”
“是。”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他的瞳孔如这片沉尸的血红湖水般,映出了相同的颜色。

陆萧在路边陪着同事一直等到将近九点,警署派车到场来将王小禾押走,易子澈也跟在后面。
虽然看起来没有大碍,模样还是略显狼狈。
“唐缨受了点伤,送医院治疗了,”他捂着肩膀朝陆萧走近,“军区总院,你应该很熟,担心的话可以过去看她。”
陆萧盯着他的肩膀半晌,尚未开口,易子澈打断了他:“没事,旧伤了。”
“药用上了吗?”
他“啊”了一声,随即恍然想起:“对了,药!你的药没白给。”
药瓶被他从口袋里掏出,完好地交回陆萧手中。
“还好没打碎……没用完,给你,”他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啊,还真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的家伙。挺神奇的,不像致死的,撒出去对面行动就瘫痪了,好像喝醉了站不稳一样。”
“软筋散。”
“听起来就很厉害,不愧是雨花家。”
“用的时候注意捂住口鼻,别自己吸入了。”
“我知道,你看我像是软筋的样子吗?”
陆萧轻声笑了,神色最终松懈下来。
“子澈,谢谢。”
“谢什么,是我要谢你,辛苦你在此帮我守了这么长时间,”易子澈指了指身后的车,“回家方便吗,我送你一趟?”
陆萧摇头:“我去军区总院看看唐缨……你不需要办局里的事吗?”
两人说话时,押送的警车已经先行驶离,只剩易子澈的车还闪着双跳停在路边,他的同事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拉开门坐进了副驾。
不是说王小禾也是调查局要抓的人吗?
调查局这会儿的架势倒像是做了甩手掌柜。
“本来是要的,但他现在有岳杨案共犯的嫌疑,警署跟调查局争处置权,我爸决定让步,人先移交警署,作为交换,警署允许调查局以协助身份介入岳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