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100

一个月前,慕羽漠在乱葬崖底找到林琛的卷册时,碰见了关雅舒。
昏暗的月光照在两张秀丽的脸庞之上,镀上一层朦胧而危险的色彩,两个人却并未兵刃相向。
“是林瑄告诉你他把卷册藏在此处的吗?”
“京城唯一大面积接壤边界且监控无力触及的区域,”慕羽漠与关雅舒不熟,看见她却也不惊讶,拿着册子站起来,拂去封面的灰尘,声音淡淡的,“缓兵之计,早就被你们用烂的一招,还不够明显吗?”
若带此书回京被查到,调查局定不会容许林家活过月末。
“监控对你们倚月阁不是没有约束力吗?”
“我不喜欢明目张胆地公权私用。”
好一个公权私用。
关雅舒心下明了,对她带有玩笑性质的客套不甚在意。
“慕阁主向来不问江湖纷争,如今又要以何立场干涉这场争斗?”
“想管就管了。”慕羽漠言简意赅,态度很随意。
这话……
确实是传闻中的风格。
关雅舒想着,下意识问道:“因为阿晨吗?”
“阿晨……”慕羽漠念着这个名字,感觉有趣,“为何不是阿妍呢,明明两个都是我的表妹,都曾和你们残月产生纠葛。”
关雅舒沉默了一会儿。
“Boss不欠阿妍什么。”
“他不欠阿妍,却欠了阿晨是吗?”慕羽漠浅浅勾了下唇,“顾南竹竟然有胆量面对这段往事了,着实不容易。”
“之前阿晨跟我说,Boss对她有愧,我不信,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关雅舒攥紧了手,“只不过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小媛竟然……”
“可见易家这步棋走得很成功,只用一人就把一个如日中天的组织搅到七零八落,差点倾覆。”
“你知道?”
“才知道不久,”慕羽漠捏着卷册边角,将翘起的纸张压平,“说起来,前段时间查修复者,查到不少让我震惊汗颜的事,其中包括顾南竹和凌初夜做过的交易……这件事是我想找残月算账的最初原因。”
“此事我不会替他辩白。”
“你也没必要这么做,想来顾南竹不会不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
“那你……”
“想问我为什么又不找他算账了?因为这笔账阿晨自己算过了,两年前残月情报的泄露虽不是她做的,却是她默许和放任的,算是对顾南竹当初给她下套的报复。如果愧疚和仇恨能够抵消,他们之间便谁也不再欠谁,我何必多此一举。”
慕羽漠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停住,回头看了关雅舒一眼。
“告诉顾南竹,看好陈子君,别让她出事。”
关雅舒蓦地一惊。
陈子君……
“我还以为你们会直接过来把人劫走。”
“原本是有此打算……以她青光剑主的身份,七剑合璧不能缺她,以血玉失窃导火索的身份,她也理应被带回接受问讯和公证。但现在既不需要七剑合璧,血玉的事也没到把她也爆出来的程度,让她待在残月远离这场混乱远比让她现身说法受到的损失小。”
“这么放心把她交给残月,就不怕我们对她做什么吗?”
“你们能对她做什么呢?”
慕羽漠的反问让关雅舒愣了一下。
确实,陈子君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用呢?
“她不过是一个有能力把麒麟血玉弄碎却不掌握修复之法,还失去了记忆的青光剑主罢了,”慕羽漠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管是自我意愿还是受人指使,她算是替百年前的七剑做成了一件难以抉择的事。血玉一旦分解,能力便会减弱流失,提供能量一次只能维持一瞬,且无法被使用者真正吸收。玉碎易,玉合难,若要修复,需剑灵合力,累月经年,此间任何觊觎血玉的势力既得不到血玉,也不敢轻易杀死七剑中的任何一剑。这便是七剑交出血玉时保留的反制措施。”
虽然代价极高,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场战争的最后,谁也得不到血玉吗?”
“是,没有任何一方。”
慕羽漠不再看关雅舒,抬眼望了望漆黑的夜色,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休止的争斗,便是欲望的代价。”

话音落下时,林瑄目光如利箭般直指易子澈。
“林瑄,你竟敢……?”易子澈没想到林瑄竟然在这种时候给他出其不意来了一击。
他竟敢。
是啊,他竟敢……
为什么他还是说出来了?
林瑄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他知道林家保存的书文一旦重新公开证实,给易家最大程度打击的同时,也会给七剑带来足以撼动根基的灾患。
他想要谨记父亲的教导,到头来反觉得愧对父亲。
一直以来,无论是关乎大局还是个人的选择,他在失去原则的路上越走越远。
总是在退让,总是在妥协,以此奢望能换取暂时的安宁,即使猜到最后事情还是会一发不可收拾。
麒麟之死是所有人都不敢率先触及的话题,易子澈抢在七剑之前先一步将它抛了出来。
自那一刻起,过往的约定和协议被一概推翻,所有的隐忍和无奈化为徒劳。
仿佛从高耸的悬崖边缘被猛地推下,双足踏入深渊,手却还攀住岩壁苦苦支撑。推他的不仅是敌人,也是同伴。
此时他终于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易子澈,我们各自都没了退路,面对现实,正视历史是唯一的选择。七剑被易家挟制的日子,该到头了,”林瑄的声音依旧是平稳而温和的,身侧拿着卷册的手却在微不可见的发颤,“调查局无数次声称七剑没有勇气说出事实,从你父亲到你和你的弟弟,再到你们易家最初留下的长老会,每回总是言辞恳恳,恩威并施,明面上说替七剑的名誉着想,实际上是担心你们自己的历史也被一同扒出来,名落千丈。”
杯水车薪也好,雪上加霜也罢。
或许他的选择从一开始便是注定了的。
他郑重地环视台下,最终把目光定在易子澈身上,一字一顿:“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七剑究竟有没有这个勇气。蓝阿姨承诺的不回避,不抵赖,我们说到做到。”
勇气啊……
林瑄感到手心浸满了汗,从未有过的虚脱感蔓延到四肢,但他稳稳地站着。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开始。
勇气这种东西,谁知道呢?
脑海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心弦猛然绷紧。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父亲。
父亲的眼神温润带笑,背后仍是绿浪和无垠的风。
几个月前那场幻境中的分别,父亲问他是否有能够舍弃一切的勇气,他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能,但这才是正常的。真正能做到的人是可怕的,我也觉得我不能。”
风过瞬间,林轩勤的身影立在那片绿波翻滚的竹林尽头,微微朝着他侧过脸。
那句被风刮得模糊的话语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了回忆里,戳得他心脏生疼。
“我从不认为我有那样无私的勇气。但是,谁又知道呢,或许某一刻突然有了,也说不定。”

122L
楼主人呢?
123L
坐等。
124L 楼主
我来了,还好周六没课,接着昨天的继续说。
当时林家家主林瑄说到易家千年前就对麒麟血玉起了歪念,用手段逼七剑杀了麒麟炼出血玉,在场就有人提出反驳,说千年前的易家和现在的易家不能划等号,祖先的锅不能完全由子孙后代背啊。
这原本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台阶,前提是双方承认各自祖先的所作所为,并公正客观地评价,接受惩罚或批评。但当时不知怎么,双方都挺冲动的,易家不肯承认自己祖辈曾经陷害过魔教,七剑对易家的罪行也不松口,谁也不让步,差点都打起来了。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更刺激的来了。
125L
怎么了怎么了?
126L
这事儿,难道不也是拿出证据最有用吗?光说顶个啥用?
127L
楼上,你现在就给我造个时空穿越机出来?
128L
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虽然我也觉得126L有道理但我还是想笑。
129L
到底发生啥了?
130L 楼主
其实吧,127L说的有点接近了。
131L
???
132L
?????
133L 楼主
大家还记得昨天提到的蛊吧?蛊这种东西其实很复杂,我对此也不算很了解,不敢瞎说,但总之它是分很多种类的,其中有一种记忆之蛊,是温家制出的。对没错,就是现在用于记忆治疗的一种技术的源头。
134L
妈耶……我还以为重名了呢……
135L
活久见!
136L
有什么好惊讶的,蛊早就不是原来那种刻板印象了吧,不是所有巫蛊术都是坏的,看你怎么用,用来干什么了。
137L 楼主
话是这么说,过去人可不这么看(我怎么感觉跑题了)
扯回来,这个记忆之蛊按功能也分很多类,最主要的两类是存储和修改,必须要由对蛊术熟练掌握的人激活使用。
而就在那时,雨花家的公子当场拿出并激活了一只存储了大量千年前湘西画面的记忆之蛊。所有的事一下子全都被证实了(你们肯定很奇怪,雨花是怎么会使用蛊术的?因为这代七剑很多人都参与了那个“修复者”实验,这个后面再说)
那个画面,你们自行想象,就是直接在你眼皮子底下像放3D全息有声电影一样,现在虚拟屏幕普及了,我们应该不难理解,也见怪不怪,但在九年前,这种操作简直是惊掉下巴好吗?
这只蛊就是当年林琛在湘西碰到温南那次,临走前温南让他带走的东西。温南本人如传闻所说,是在送走林琛后,和当时的易家家主易寻在灰色地带同归于尽了。而这只蛊其实并非出自温南之手,而是温家的祖先留传下来的证物。
没想到吧?从千年前整个湘西就已经处在被蛊包围的环境里了。
那时候这些蛊的形态不过是普通的蝴蝶和昆虫,是与环境相融的。没人知道它们是蛊,温家祖先也尚未从中发掘出读取记忆的功能,这个功能就是蛊所经过的那一带发生过的所有事,都能通过蛊术重现,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回放。他们在一次误打误撞中发现并掌握了这个方法,外出实践时途经黑虎崖和剑灵之地外围,无意中读取了这片土地上的记忆。

易子澈看着半空中的影像,一时面如死灰。
台下则又是一片惊呼声。
“真是易家干的?”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不敢相信……”
“可这影像总不能是随便合成的吧?”
“陆家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
“林先生,恕我多嘴,就算千年前的事情属实,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吧?”刚才曾经站出来反驳过的人又起身抱拳道,“正如那时的七剑迫不得已杀了麒麟,难道还把他们犯下的错延续到你们身上吗?将心比心,我们现在应该放下过去的事。我相信当今的易家和他们的祖先不同,如果不是真心为着江湖安宁,易家前代老家主没有必要耗费时间和心血专门建立一个调查局。”
他说完,底下传来阵阵附和。
“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易家图什么啊?”
“是啊……”
“易家可不是魔教,一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吧。”
“这件事闹不出个所以然的,就这样过去吧,对两边都好……”
“偷换概念的本事不小,”慕羽漠不咸不淡地出声,“易家杀麒麟的和七剑杀麒麟的性质一样吗?这时候你们倒不分什么正邪了?”
场面顿时安静了,无人敢接话。
“想息事宁人,不如请易家先对自己祖辈谋杀麒麟同时嫁祸七剑和魔教的黑历史承认一下吧,承认了我们就对此不再追究,”慕羽漠扫视全场,“既然你们认为祖先之罪不能由子孙后代背负,那行,也不要他道歉,本身他也没有资格替祖先的罪行道歉。但铁证面前,若承认都不敢,就是易家的问题了。”
话音刚落,林瑄和蓝羽澜率先投来震惊的目光,陆萧微皱了眉,凌初夜则不动声色。
就这么了结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很惊讶,大家都没有料到此事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能结束。
看来这慕家小姐也是挺好说话的人啊……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附和声占了多数。
“说是不用道歉,可是……不应该摆出个态度吗?”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
“既然双方都已承认了千年以前的历史,就让它过去吧,今人不同古人,改过自新就好,莫要因此影响了盛典进程。”
“是啊……”
蓝羽澜有些坐不住,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蓝微莹拉住,用眼神制止。
同样表情不好的还有魔教的人。
慕羽漠的眼神带了点莫名的凌厉,视线移向凌初夜,似乎在等他这个七剑之首发话。
凌初夜沉默片刻,淡淡开口:“承认事实,否则七剑决不罢休。”
易家必须承认事实。
连七剑之首都这么说了,看来易家不承认也不行了。
不光在场的人都这样认为,易子澈自己也意识到现在的局面对易家极为不利,别无他法,只得咬牙:“好,我认。”
“本着公正客观的原则,我再问一遍,不管是从你们的家谱,史册,族人亲友口述,还是从别的渠道得到证实,你确实早已知晓,并且现在承认易家千年前曾经以不齿手段谋害麒麟并嫁祸七剑和魔教,是吗?”
“……是。”
“有录音为证,往后你没有抵赖的余地。”慕羽漠点了结束录制的按键,拿起手机向他示意。
“但那是有原因的,你不能仅凭此事否定——”
“没问题,我不凭此事否定你们,”扭头朝向林瑄,“林老师,你继续,从血玉炼成后开始讲。”
“!”
继续?
台下观众开始出现大面积瞳孔地震,林瑄也对此刻的场面有点反应不过来。
所以这才是开始吗?
刚才他差点以为慕羽漠是真的半途变卦,想让这件事尽快翻篇。
原来她是留了一手吗?
“堂堂慕家小姐,竟言而无信!”同样震惊的还有没来得及松口气,也没来得及盘算下一步对策的易子澈。
“你自己说的,仅凭一件事不足以否定易家。”
“可你方才答应不再追究——”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说你承认了,就对你们千年前的黑历史不再追究,但没说不追究后来的黑历史,”慕羽漠面无表情地看着易子澈,“不是说今人不同古人吗?有人这么为你们辩解,那就撇开古人,谈谈你们家后来干过的好事。让在座的武林人士一次听个明白,今人确实不同古人,因为今人比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
易子澈指骨发白,拳头几乎捏碎,心知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落入圈套,却无力阻止眼前发生的一切。
局势再度扭转。
相对于蓝羽澜和凌初妍,台上的其余几人明显冷静得多。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凌初夜始终没怎么说话,眼底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唯一的动作是上前把凌初妍从危险区域拉开,推到蓝羽澜怀里。
半空中的影像渐渐消散,但曾经的罪恶却永远不会消失。
“你们易家啊……”
陆萧收剑落地,掌心蝴蝶被内力碾碎,血珠从被割破的指尖甩开,飞溅在易子澈的领口。
两人对望之际,情绪都死死滞在爆发的边缘。
再也无法挽回。

“此心可诛。”

“如果只是千年前那一时之失,我们不会闹到今天这般地步,”陆萧盯着易子澈,“但事实上你们对麒麟的贪念多年未改,不思己过,变本加厉,为夺血玉无所不用其极。”
“此话何意?是指灰色地带吗?”台下响起了纷乱的疑问。
“如果旋风家所留记载属实,是易家主导了灰色地带事变,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毁了湘西他们难道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吗?”
“我来说吧,”林瑄明显看见陆萧脸色不对,走过去挡在他身前,回头轻轻推了他一下,“君含,你去处理伤口。”
陆萧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易家对麒麟血玉的追求确实从未停止过。”
“林家主可否说得详细一些?”云岸篱静静问道。
“麒麟血玉炼成后,易家和魔教都已发展强大,他们的后人继续合作,谋划打败七剑夺取血玉。结果易家临阵倒戈,帮着七剑对付魔教,魔教感觉受到欺骗,但拿不出证据,双方合作时魔教在明,易家在暗,外界没有人相信易家会和魔教同流合污。因此魔教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有挨打的份,自此与易家结下了梁子,”林瑄说着,看向袁翼泉,“袁先生,晚辈的陈述,你可有异议?”
袁翼泉虽脸色铁青,但还是点了点头:“并无。”
“而易家,此时才真正开始了他们的计划,”林瑄把头转回来,继续道,“在促成七剑炼就麒麟血玉、甩掉魔教,并取得七剑信任与之结为盟友关系后,他们离血玉,又近了一步。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想让血玉离开湘西,离开七剑的大本营,进入易家更容易控制的环境。于是他们打出了一个极为正义的口号——”
“肃清行动。”
全场哗然。
“不会吧,肃清行动!”
“那不是为了清除邪魔外道而创立的吗?”
“这也能被利用……”
“难道它不是正义的吗?”
万众瞩目下对固有认知的刷洗,如同在信徒面前上演一场神坛的跌落。
在场的大家族首领们面色沉郁,纷纷缄默。
“我知道在大家眼里,肃清行动这个名字……素来代表着绝对的正义,神圣和崇高,这也是它本应呈现的理想状态。但我今天以曾经参与者的身份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它的真实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它只是欲望和利益斗争的附属品。易家开展肃清行动,是想借此压制魔教,同时拖垮七剑家族,一箭双雕,再假借帮助的名义转移血玉,但没想到七剑警惕性不低,提出签订协议。”
“协议的原件,已经通过技术修复了,”慕羽漠从桌上抽出一个档案袋,“虽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也算是个证据。”
“协议的用处确实不大,当时易家的家主易寻认为这不过是一纸空文,先把血玉转移到身边再做打算也不迟,于是答应了,”林瑄接过档案袋,顿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得知七剑保留了剑灵反制措施,而自己也并没有掌握血玉力量的方法。于是血玉转移后的下一步,便是垄断其他一切能够接触血玉的途径——他想让湘西势力疏散,将剑灵所在地区控制在自己手中,慢慢攻破。”

156L
大反派智商还挺高?
157L
Emmmm……
158L 楼主
易寻想把湘西变成无人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当时湘西虽有乱象,但没严重到人活不下去的程度。而且你们想啊,人总是安土重迁的,湘西势力里并非所有人都围着血玉转,有的家族根本不care——“血玉转移了关我屁事?”“邪恶异象不过是谣传,我们家族在这待了几百年都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他们不愿离开,易寻又不好用强,于是他想到了蛊。
湘西所谓的乱象其实是被易寻妖魔化的。原本是温家家主温南炼蛊时用错药材,不小心炼出了一种能幻化成食人凶兽的蛊,在湘西边境引发了几起血案,他很快就把这种研制失败的蛊回收并准备重新研究,但他不知道这几起血案被自己的好友易寻发酵并传播出去,成为了那个异象的源头。
是的,你没看错,易寻是温南的朋友,而且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温家这个家族因制蛊和易容的工作,自古深居简出,也鲜少以真面目示人,易寻是怎么和温南成为朋友的我也很迷惑!总之你们知道他们(曾经)是朋友就行了。
易寻想到蛊,就计上心头,从温南那里偷了那种研制失败的蛊,大加利用,在湘西到处制造混乱,弄得生灵涂炭,反而坐实了异象的谣言,温南得知后就和他绝交了。
159L
职业扣锅手又来了吗???
160L
太惨了吧温家……
161L
我懂了,有易家的地方就有锅。
162L 楼主
易寻这个锅扣得可谓成功啊,把剩余不想走的家族全部逼得撤离了湘西,却不料最后一批撤离的旋风家和鼠族、天狼门竟然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不用我重复了吧,就是灰色地带事件。
等他们赶过去调查的时候发现那里已被封印,还出现了幻象。其他人都以为是那股邪恶力量,只有易寻认出这是温家的手笔。你说他能不熟悉吗?这招就是他从温南那里偷来的嘛。
他去找温南,温南却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威胁他要么息事宁人,别再打湘西剑灵的主意,要么一起暴露,两败俱伤。易寻只好暂时作罢,不过自此他也开始忌惮温家。
163L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164L
楼上错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别人接触,易家的目的不也侧面达成了吗?
165L
我想问,前面说的温南和易寻同归于尽是咋回事?
166L 楼主
别急,我继续说。
那么旋风家族后人是如何知道灰色地带的事的呢?
还记得幸存下来的林珂吧?他的记忆被温南消除了,精神也出了问题,住在疗养院,一辈子没结婚没孩子(被未婚妻甩了),只有唯一的侄子林琛偶尔去看他。而有一次林琛去看他的时候,听见他嘴里念着大哥,就是林珥的名字,还说对不起什么的。实际上他的记忆是有一部分无意中恢复了,这是温南记忆之蛊研制中的漏洞造成的。
林琛便只身独闯灰色地带,想寻找当年父亲死亡的真相,遭到蛊虫袭击时正巧被附近的温南救下。温南见他如此执着,就把两颗晶石和修复后的灵泉宝玉交给他,说了灰色地带发生的一切,但告诫他闭紧嘴巴,否则会引来灾祸。
而同归于尽……是因为林琛的行踪被易寻监视并注意到了,温南为了林琛的安全提前把他送离了湘西,还让他带走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的就是绝情散和那只存储千年前真相的记忆之蛊,这是温家手里对易家最为不利的证据,但由于事发突然,温南没时间向他解释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只来得及把他送走,易寻就一个人找了过来,再次逼问他隐瞒了什么事情,不说就拿七剑开刀,毕竟七剑迁到江北后早已受制于易家。
温南无计可施,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终于对易寻动了杀心,假意答应解释来龙去脉,将易寻引到灰色地带前开启蛊阵和他同归于尽了,蛊将他们的尸体啃噬殆尽,所以尸骨无存。
当然,此事无法验证,这只是最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
易寻和温南的死,成为了南柯纪年的转折点。以麒麟血玉为中心的争斗,告一段落。
167L
怪不得啊,知情的人都死光了,只剩林琛一个了。
168L
尸体都找不到当然无解了……不过想想还有点恐怖怎么破?就这么被一只虫子给吃掉了……
169L
不恐怖啊,你不觉得这也可以演变成一种尸体处理方式吗?比烧成骨灰省空间,还环保。
170L
啊啊啊楼上是什么怪物(⊙﹏⊙)
171L
林琛知道真相怎么不公开啊,或者去找易家的人算账啊?
172L
可拉倒吧,两边都有黑历史,能算出个什么?还不是保命要紧?
173L
怎么看七剑的黑历史都是被逼出来的吧?又不是他们想这样的……
174L
但我记得林琛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吧,他那一代的七剑好像基本都知道,只不过要么不想管,要么不敢管,要么是想采取措施但没什么成效,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175L 楼主
那一代的七剑做了什么我还真没那么了解。
总之灰色地带事件发生后的一百年里,世人渐渐不再关注湘西了,湘西成为境内公认的禁区,以这片禁区为中心朝外分三个方向划线,就有了江西、江北、江东三大盟会,不理解的自己去看行政区域地图。
176L
神奇。
177L
原来是这样……
178L 楼主
乱后必有平,这一百年是又一段较为平静的时期,易寻的儿子接了他爸的班,所以易家的计划还在暗搓搓继续,他们的目标依旧是让正反派互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将妨碍自己夺得血玉的所有势力踢出这场博弈,另外还要获取吸收血玉的方法,真正占有血玉,获得永恒的力量(每次讲到力量都觉得好中二)
这一步注定是漫长而不易的。
然后,你们以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179L
你这么问了肯定没结束。
180L
啥?还没完?
181L

182L
当然没完了,你们还是太天真。
183L 楼主
没完。
敲黑板,接下来就是那一百年后的事了。
你们知道,调查局是怎么来的吗?

“这是一个时代,由包容走向垄断的直观产物。”

“咔哒”一声,林瑄的话戛然而止。
他听见手枪上膛的动作,抬首看到易子澈的枪口正明晃晃指着自己,而不远处的凌初夜也拔枪对准了易子澈。
“现在见血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凌初夜冷冷警告,“易子澈,我不记得你耐心有这么差。”
“耐心……呵……你跟我谈耐心?”易子澈端着一张温润的面庞,眼底却满是狠戾,“我的耐心全是被你们磨光的!”
台下众人本就被一连串的真相惊到无以复加,又从未见到易子澈露出这种狰狞的表情,都悚然失声。
“让林家主把话说完,”云岸篱站了起来,示意两个人先把枪放下,“子澈,小夜,你们都冷静点,别把事真的闹成那样。”
“舅舅,您还看不出来吗?”凌初夜不为所动,“今天这事,我们闹定了。”
“是你们逼我的,休怪我无情,”易子澈举着枪一声断喝,“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我看谁敢。”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一个洪厚苍老的声音响起,瞬间定住了鱼贯而入的士兵,也阻断了所有人即将做出的动作。
众人都惊了一跳。
易子澈转头望去,面色一滞。
“……凌老家主?”
凌初夜也很意外:“爷爷?”
老人由女生扶着从调查局的包围圈外走进来,脚步缓慢却稳健。
正是凌家的老家主,凌无涯。
“爸,你怎么来了?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家休息?”云芷心当即起身过去,从女生那里接过凌无涯的手扶住,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女生撅了噘嘴,小声回道:“爷爷说他没病,走得动,非要来。”
说完又颠颠地跑去凌初夜身边,扑到他怀里:“哥哥!你没事吧?”
凌初夜来不及阻止,只得空出没拿枪的手接住她,轻声斥道:“眼睛长哪里的,看不见到处都是枪口?”
等会儿吃了子弹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么危险的位置还敢大摇大摆地闯过来,大概是凌馨雨才做得出来的事了。
凌馨雨脖子缩了缩,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去你妍姐姐那里待着。”凌初夜伸手护住她的背部,换了个姿势将她推向后方,凌初妍沉默着上前把她拉到了自己身侧。
“子澈,你和子寒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们走到如今地步,阿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凌无涯看着易子澈,眼里似有惋惜,“是他让你们走上了歪路,也让我们所有人走上了歪路。”
凌老家主的出现让本已焦灼不堪的局势冷却了一瞬,又回到了扑朔迷离的状态。
连易子澈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扭曲。
他的眼中有一丝松动,声音微颤:“不,我爸他……”
“阿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原以为他像他爷爷一样,有能力维持整个境内的秩序,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他没有这个能力,”凌无涯被云芷心扶着,越过重重包围,走到了台前,在蓝羽澜让出的主位上坐下,“我知道他做了错事,但没想到他错得如此离谱……过去因为和他爷爷的交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天,我已经没法再装作视而不见了。”
“是在说前任局长易钧吗……”
“易钧的爷爷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易丰和,调查局的建立者啊,也算得上是一代元勋了。”
“凌老这是要怎么,也要揭发易家的罪行了吗?”
……
“羽澜,恕我这个老头子无情无理,给你们玉蟾宫大典的火添了把柴,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惊讶。”正式说话前,凌无涯侧头对着一旁的蓝羽澜点头示意,神色淡淡的。
“老家主言重了,一切都是既定之事,我们除了面对别无他法。”蓝羽澜垂眸平静地回答。
凌无涯不再看她,转向了观众席。
“你父亲可曾跟你说过你太爷爷的故事?”他看着易子澈缓缓开口。
易子澈举着枪的手愣愣地放下,半晌点头。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你说说看。”
“我……”
“你和子寒是不是一直认为,你们的父亲所做的,以及他要你们去做的那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都是正确的,都是易家的本职任务?”
“七剑于麒麟血玉是威胁者而非守护者,他们是杀死麒麟的凶手,最有资格守护和得到血玉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父亲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这是你父亲的过失,他为着一己之私给你们灌输了错误的观念,由此可见,他所告诉你们的太爷爷的故事,真实性多半也值得怀疑。”
“太爷爷是英雄。”
“什么?”凌无涯似乎没听清。
易子澈却不肯再说一次:“凌老家主,请您不要逼我。”
“我并非在逼你,而是在帮你,”凌无涯的声音不似平日威严,多了一丝和蔼,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还是那个十几年前不谙世事的孩童,“我想让你认清楚,你的太爷爷所期待的和平盛世,不是如今这般局面,你父亲错了,你们错了,我们也错了。”
你们错了。
错什么?
不,怎么可能……
易子澈眼底闪过茫然,他头一回变得无助起来。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了。
一切都被猝然打断,失去了方向。
为什么会这样?
父亲是错的?自己也是错的?
他们都错了吗……
“父亲说,太爷爷是英雄,”他怔怔地对上凌无涯的视线,“也是懦夫。”

“懦夫?”
“是的,你太爷爷是懦夫,他英明一世,为江湖付出那么多,却从未替自己争取过,”易钧把他拉到桌边的相框前,指着照片中的人说,“所以他这一生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活得不快乐。”
“他想要什么呀?”年幼的弟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永恒。”
“永恒?”
“对,”易钧眼里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狂热,“永恒的权力,永恒的生命,永恒的力量……一切的永恒,这也是我们家族追逐了千年的使命。”
那分狂热不知为何突然化作了悲愤和暴怒。
“可他居然放弃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放弃?明明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明明有了调查局……”易钧突然疯魔一般将桌子上的纸和笔全部掀了下去,又发狂地抱住头,几乎跪倒在地,嘴里念念有词,“爷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弃原本追求的东西,你为什么能忍耐这么久?”
半晌又呵呵冷笑:“你的忍耐有意义吗?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你自己会痛苦而已……你看看你自己有多可笑啊,是你自己选择痛苦,选择后悔!”
最后他又捂住脸,声带哽咽:“我不想后悔……爷爷,我不想后悔……你放心,你没能实现的心愿,我会帮你实现的!我会弥补你的遗憾,我永远不会放弃……”
每当这时,易子寒都吓得躲到他身后,瑟缩着嚎啕大哭。而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看着父亲在房间里做出各种发疯一样的举动。
他心里没有感觉吗?
并不是。
他能感到心痛,感到悲伤,感到遗憾。
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又像是从未拥有过它。
要说他自己的人生中丢失的东西,或是感到遗憾的东西,或许是母亲吗?
因为他没见过母亲,父亲也从来不提母亲。
父亲所追逐的那些永恒里,似乎没有早早离世的母亲的位置。
他和弟弟甚至不知道母亲姓甚名谁,曾是哪家的女儿,又曾与父亲发生过什么。
他每每问起父亲,父亲总是刻意回避,仿佛连母亲的名字都不愿说出来,家里也没有任何与母亲相关的照片和物品。
后来他常常把母亲在自己人生中的缺失,同爷爷在父亲人生中的缺失进行类比。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了父亲,但他开始把父亲所念所求的东西也原封不动地套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似乎这样便也理解了自己。
他也不想经历遗憾啊。
他也想追求父亲眼里的永恒。
可永恒究竟是什么?
“调查局的职责是维护永恒的秩序。”
当他把从小所接受教育里的观念倒背如流地说出来的时候,刚认识不久的陆萧只是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很不给面子地反驳了他:“哪有什么永恒的秩序,调查局做不到的。”
“为何做不到?”易子澈心中不服气,面上仍是温和的笑意,“你可知道调查局为整个境内的稳定和发展做出了多少贡献?这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在没有调查局之前,境内各个地区的信息都是隔绝的,后来是我爸爸的爷爷建立了强大的数据库和情报网,这样江湖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掌握。”
陆萧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定定地看着易子澈,随即开口:“你说得不对。”
易子澈愣住了。
“你说得不对,但是,”陆萧重复着,神色认真,“子澈,我承认,你的太爷爷是一个伟大的人。”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时隔多年,易子澈依旧想再问一遍这个问题。
他错了吗?
父亲错了吗?调查局错了吗?
他想问陆萧,也更想问在场的所有人。
但他心知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从不相信,从不承认。
易家从不承认对他们不利的一切信息。
“调查局没有做错任何事,这都是他们的栽赃揣测。”父亲教育他时严肃地让他牢记。
“可是父亲,如果他们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虚伪可恶,对我们不怀好心,又何必说太爷爷是伟大的人呢?”
有什么必要?
陆萧的眼神那么的真实,坦然而不掺杂质,他不认为一个有如此眼神的人嘴里说出的评价是违心之言。
父亲当场冷了脸。
此后他没再提过此事。
他一直是个乖孩子,是父亲眼里的骄傲。
他不会让父亲失望。

“慕家的丫头呢?”全场静默之时,凌无涯突然问了一句。
“爷爷,怎么了?”慕羽漠走出来,面色无波。
凌无涯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像是鼓励,又像是肯定:“情报能力不错,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你父亲今天来了没有?”
“老家主,我在。”慕华磊从观众席中站了起来,冲凌无涯行了礼。
“辛苦你们了……这件事由你们慕家来叙述,应该比我这个老头子说得要清楚。”
“哪里,老家主说笑了。”慕华磊象征性地推辞。
“无碍,你说吧,横竖都要说的,不用顾及我的颜面。”
慕华磊和慕羽漠对视了一眼。
“易家小辈所说确有缺漏,但大体上没有问题。根据历史记载,南柯末年以前,境内信息技术尚不发达,各地的资源信息确实都是相对封闭隔绝的,易家势力虽强,信息渠道还是局限在京城范围内。血玉在转移后的一百多年里,虽由易家和七剑共同保护,但敌人数量与日俱增,难免防不住未知突袭。”
“为保证血玉的安全和意外情况的应急措施,到了前代老家主易丰和在位之时,他决定进行资源和信息垄断,建立统一情报网,这样就能第一时间掌握境内发生的所有事件。”
“在场各大家族的后辈,若是了解家谱,了解自己家族的发展史,或是听家中老人提过一两句的,必然都能证实一件事,那就是:在那个时候,想构筑起这样一个庞大的信息库,光靠易家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所以……易老家主是东拼西凑,得到境内众多家族在资源和技术上的支持,才建立了如今的国家安全调查局。”
慕华磊说到此处顿了几秒,长叹了一口气。
“那一年,便是晏清元年。”

从一个世纪的结束,到一个世纪的开始。

“南柯梦落,望天下安宁,海晏河清。他曾经说过,这是他定下这个年号的初衷,”凌无涯缓缓道,“前代老家主算是我曾经的老师,对我有提携之恩,作为他的学生,也作为一个旧友,我很清楚他对整个江湖的奉献,还有他为人的正直和无私。如果非要把如今的局面问责于谁,也绝不可能是他。”
“若是真的无私,又为何死前告诉我爸要夺血玉,追求永恒?”易子澈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回忆起父亲过往的言语,心中仍是不平。
“什么永恒……?”凌无涯皱眉,“老师临终前我也在场,他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易子澈怔住。
“他说过。”
倏然间,远处一个声音如平地惊雷般在殿前炸响。
那声音随着脚步靠近的时候,带起一阵诡异的风沙。台下众人皆闻到阵阵血腥,并感到胸肺传来巨大的压力,一时闻风丧胆,动弹不得。
蓝羽澜看见那人的瞬间,脸色剧变。
易子澈回头望去,惊得睁大了眼睛,声音哽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
凌无涯却慢慢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不顾她和周围其他人的阻拦,绕过檀木长桌,一步一步走到高台之前,声音平稳,丝毫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他没有。”
“他有。”
“不,孩子……他没有说过,”老人沉重地叹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穿着一袭宽松的长袍,衣带整齐,面无血色,却浑身沾血,连双手和脸颊发尖都在不断往下滴落着鲜红。
“万事皆空,一切所拥有的都有尽头,责任与私欲终究不可两全,”那人双眼乌青,印堂发紫,模样极为恐怖,面容却异常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波动的情绪,“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凌伯,您也听见的。”
“是,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如果不是因为失落,不是因为后悔,不是因为遗憾,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他想告诉你的是私欲不可大过责任,而非对欲望穷追不舍。”
“为何追不得?”
“你……”
“爷爷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凭什么您能定义,我就不能?”易钧反问,“爷爷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占有麒麟血玉,没能获得无尽的生命和永恒的秘密,他懦弱,他不敢争,他是一个胆小鬼……可我不一样,我不是懦夫。他不敢争的东西,我来替他争。”
只见他走到离台前还有几步的位置,毗邻之人早已惊慌地往两边退避开去,空出了一大片席位,他不再往前,而是对着台上的凌无涯微微勾起了嘴角。
说时迟那时快,凌初夜的身影已经瞬间出现在老人跟前,硬生生地接下了易钧打来的一掌。

“凌伯,为什么人会死呢?”
易丰和的葬礼上,年少的易钧拉着凌无涯的衣袖,轻声问道。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
“那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爷爷的爸爸,爷爷的爷爷,他们的死也都是常态吗?”
凌无涯不知如何回答他。
“世人说这是诅咒,我们家的人大都活不过五十岁,我是不是也活不过五十岁?”
“别听他们瞎说,”凌无涯摸摸他的头,“不会的,你会和你爷爷一样有福气。”
“那是福气吗……”
“人至七十古来稀,何况耄耋?若这不是福气,还有什么是呢?”
易钧低头半晌。
“我希望人能一辈子不生病。”
或者,一辈子不死。
“阿钧,这是不可能的,你太理想化了。”
“这就是我的理想。我想研究家族的基因和血脉,为它们寻找更好的归宿,拯救家族里的人。”
“……”凌无涯被眼前少年的豪言壮志惊了一下,没有应声。
“凌伯,您会支持我吗?”易钧观察着凌无涯的反应,低下头小声道,“爷爷不在了,我身边除了您,没有别的亲人了。”
凌无涯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你若真有此目标,就努力吧,也算是为着自己家族的福祉。”
易钧眼里闪过光亮,认真地点头。
是这样吗?
不是的。
有些脱口而出的话被他压着,没有说出来,而是放在了心里。
比如,我想活着。
我想永远活着,永远强大,永远拥有一切。
我想得到麒麟血的秘密,想得到七剑血脉的秘密。
我不仅要占有血玉,利用它称霸天下,还要研究出永生的秘密拯救并造福后代。
他疯狂地追逐着这些念想,真正临到唇边,说出的只有一片纯真无暇。
“将来我要成立一项计划,建一个很大的研究所。专门研究有缺陷的基因血脉,还有那些治不好的病。所有的残缺都被填补,生命就可以获得完美。”
世界是充满缺憾的,生命也是充满残缺的,没有永恒便没有意义。
他会将这些残缺填补修复起来。
男人和少年背对着晚霞,与堆满鲜花的墓碑渐行渐远。
少年一边走一边说着,抬头望见云层裂开无数道细长的口子,从深蓝变成紫红。
“我想给它取名,叫‘修复者’。”

【第2卷 索骥 完】

主线剧情没有结束,但由于某些原因,我让它戛然而止了。
首要原因可能是强迫症不想让卷末章节超出100(不是)
有朝一日竟然以这种自我放飞的状态把卷二写完了,即使所有的故事都充斥着狗血,病态和诡异的bug(算是新的黑历史)
卷三溯洄,主线会穿插继续,然后讲过去的那几年。
迷雾散开,按图索骥,最终逆时间之河往回游走。
记忆抽丝剥茧,所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怎么建立的,自有因果。
到头来,这便是修复。
给这个坑取名“修复者”,起先并没有想太多,只是随手用了一个实验的代号,但写着写着就自动赋予了它别的意义。
不管是七剑还是魔教,调查局,看上去的正派和反派,好人和坏人,几乎都在各自的某个层面上充当着“修复者”的角色,他们或多或少都想“修复”某些东西,是人、事、物也好,是这个具象的世界或是某个抽象的精神也罢,拯救也好,杀戮也罢,无私也好,自私也罢。
到最后一切都是欲望和本心的斗争。

补一句圣诞快乐。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