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86

实验体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待在培养缸中。
大多数时间意识是模糊的，能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但却看不清具体的景物，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纱。身体忽冷忽热，呼吸也不平稳。
他发狂的时候总能清晰地感觉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体内乱窜，每当这时，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力量挟持着，互相挤压，肌肉与神经剧烈撕扯，手脚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但过了一段时间四肢便被装上了镣铐，插上了奇奇怪怪的管子。
他无法挣脱，也无力挣脱。
这样混沌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他感到自己终于脱离了这片被窒息感笼罩着的蓝色海洋，被人从水里捞了起来，束缚在身体上的铁链和针管被粗暴地扯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易子澈你是不是有病？”一个声音自远处冷冷响起，脚步渐近，一双手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实验体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疼，湿漉漉的水渍沾了那人一身，那人却不曾在意，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没有丝毫芥蒂。
“呵呵……你果然早就发现了，”把自己拎出来扔在地上的人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隐隐带了一丝寒意，“陆萧，这么多年了，你的忍耐力一直没有让我失望。”
皮肤传来战栗的触感，他贴着那人的胸口，感受到一片久违的暖意，血液霎时鲜活起来，从冰凉的四肢流淌而过，体温开始回暖。仿佛天性使然，对这丝温暖汲取的渴望让他下意识地往那人怀里缩了缩。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自出生以来似乎从未这样被人抱过，或者说，从未被这样温柔地对待。
他见过陆萧。
眼前这个抱着他，披着白色长褂的大哥哥。
白色……
原本白色在他心中一直是一种恐怖的颜色。
被锁在培养缸里的时候，意识虽然断断续续，视线也不清晰，但实验体还是能隐约看见并感受到外面的事物的。以往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那些围着他，打量他，摆弄他的手脚，给他喂药、打针、电击，控制他的人，除了为首的头目，都穿着清一色的白大褂，白色口罩将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一双双冷酷的眼睛。他们盯着他，仿佛盯着一只待宰的猎物。
陆萧和他们不一样。
实验体记不清第一回见到陆萧是什么时候，只记得他来过很多次。
他来时不戴口罩，实验体能模糊看见他的整个脸庞，清淡的眉眼，以及紧紧抿起的嘴角。
他每次都是独自前来，总挑四周空无一人的时间，不说话，也不待很久，很快便离开。实验体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他总会停在培养缸前久久望着自己。实验体偶尔会睁开眼或是抬起头，目光理所当然地相撞，他也不移开视线，每当这时，实验体能近距离地观察到他眼底交织的情绪。
那双眼里藏着的，似乎有痛苦，困惑，还有挣扎。
一如此时。
实验体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瞥见陆萧熟悉的面容和神情，只是那神情似乎比平日他所看到的，还要冷很多。
“你把我拉到这来，就是为了对我的忍耐力进行重复评估？”
“你认为呢？”
陆萧冷笑不语。
“君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已经打算放手一搏了吗？你不想再忍下去了，是吗？你想背叛我，”易子澈盯着陆萧，“陆长老倒真是煞费苦心，知道自己是调查局用来挟制你的筹码，为了断你牵挂，让你脱离控制，竟不惜以命相抵。”
“易子澈，害死祖师爷的账，我定会跟你算，”陆萧亦不再温言温语，声色俱厉，“你不仁在先，不要怪我跟你翻脸。”
实验体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颤，好奇地仰脸看着头顶上方那人的脸，似乎尚不能理解他为何颤抖，呼吸声又为何显得有些急促。但紧张的氛围让他敏感地蜷缩起来，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陆萧胸前的衣服。
“我不仁……”易子澈笑了几声，语带嘲讽，“是我不仁吗？君含，若我不仁，你还能活到今天？你这样的性子，当年在我爸手下是根本活不久的，每次保住你的是谁？是我。若非我爸身体出问题，我及时接了他的位子，掌了大权，两年前你本该同温若颜他们一起被处死！”
“你倒应该听你爸的话，那时便把我处死。”陆萧冷冷道。
“可我偏要你活着，”易子澈恶狠狠地打断了陆萧，一步接着一步朝他走过来，话语并未停下，“你用那种方法保护洛云泽，我顶着压力没揭穿你。你执意避世，我以延期为由中止了‘修复者’，你一躲就是两年，重建的计划也拖了两年，如果不是半年前血玉出事，怕是肃清行动的借口也根本逼不了你。你取不出雨花剑，我不勉强你，你反对全力攻打魔教，我答应你，你对早年的实验耿耿于怀，我在选择方式上让步于你，甚至你试图隐晦地向凌初夜透露信息——”
陆萧浑身一震。
“——甚至是这样，只要你有分寸，没把最关键的东西说出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理，”易子澈边说边往前走，陆萧缓慢地往后退，直被他逼到墙边，他一掌拍在墙面，离着陆萧的右耳根处仅有厘米之差的距离，声音几乎咬牙切齿，“陆君含，你以为什么，我其实也一直在忍你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都是我在放低底线，纵容你罢了。”
陆萧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易子澈挥掌对向实验体，他本能地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几分，腾出一只手横挡住易子澈的手腕。
易子澈迅速将手腕翻转，反过来扣住了陆萧的防御。
短短几招，场面陷入僵持。
“松手，”陆萧脸色归复木然，连发怒的表情都懒得做给对面的人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了无牵挂了，”易子澈盯着他问道，“亲妹妹找回来了，现在身处外地，我鞭长莫及，陆长老一死，我也无法再牵制你，再加上你手里有蛊术的秘密……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啊，你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现在可以无所忌惮地将一切都说出来，连七剑家族的名誉利益你都可以弃之不顾了是吗？”
“是又如何。”
“你休想，”易子澈重复了一遍，态度出奇的耐心而郑重其事，甚至有一丝偏执，“陆萧，你休想脱离我的控制。”
他扫了一眼陆萧怀里抱着的孩子，突然笑了起来。
“他发狂的场景，你也是见过的吧？”
陆萧愣了一下，没有低头看实验体，眼神却沉了下去。
血清实验的副作用……
某次凌晨他照常下到B2层去看实验体的状况时，发现这孩子暴走时身上散发出的真气，是赤红色的。
那是代表长虹真气的颜色。
“想必那次是你撞见的，他的暴走也是被你停下来的，”易子澈停了一下，笑容不变，目中似有了然与怜悯，“但你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不是吗？”
“我救不了。”
“多么充满自知之明的回答……没错，你救不了他，我也不可能让你有救他的机会，现在更是如此，”易子澈观察着陆萧的神色，“我知道你想质问我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专门把一个两岁大的实验体安排在普通员工都不知道的地下，是因为现有的实验体不够多还是因为他的年龄违背了实验公约不能被人知晓？对吧？其实都不是，或者说这些都是次要的。”
陆萧心头咯噔了一声，隐隐生起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我没有考虑到么……陆长老毕竟年事已高，通常来说年龄越大，心智越成熟，发生‘意外’的几率越高，我早就想到了……因而以防万一，我手里不能只有这一个筹码，”易子澈说着视线移到实验体身上，“你最初找到这里的时候肯定很奇怪吧，我为何不在这地下空间额外设防，因为我根本不担心你发现他，反正我早晚都会让你知道，但我也确实没想到……我会为了控制你，控制七剑，这么早就把他摆上棋盘。”
“你——”
果然是这样。
可这个孩子……
为什么？
易子澈凭什么有把握拿这个非亲非故的孩子作为筹码牵制他，甚至牵制整个七剑家族？
“哇——”
此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在狭小的空间里陡然炸了开来。
实验体不知为何竟扁起嘴大哭起来，声音抽抽噎噎，小脸憋得通红，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陆萧的衣服，浑身都在发抖。
陆萧尚且顾不及去哄他，面前的易子澈却突然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太过反常，甚至显得有些癫狂，吓得怀里的孩子哭得更加厉害，连陆萧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内心震颤，不安感急速上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易子澈。
易子澈笑得眼泪都快从眼角挤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停住，和缓下来的表情却更为惊悚，眼神温柔得可怕。
“陆萧，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松开手，脸却再度朝陆萧逼近了几分。
“你来这地下室见过他这么多次，就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张脸眼熟吗？”

韩恋晨都没有仔细数算自己旷了多少天的课，本来准备好面对辅导员和各课老师的狂轰乱炸，结果进了办公室啥事没有，辅导员还和颜悦色地关心了一番，嘱咐她好好休息。
韩恋晨：？
不是应该询问她明明只请了三天假却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来学校的原因吗？
“你家里人帮你交过假条和医院证明了，”辅导员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口气，“心脏不好确实很要命啊，刚出院也不能大意，注意休息，课业来得及补的。”
家人？
总不会是韩家的人。
那是慕羽漠？南宫落？
如果是南宫落的话，她怎么都没跟自己提起这事？
出院是什么鬼，她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住院”了？
韩恋晨差点想当场问辅导员要来那张医院证明好好瞧一瞧，但她忍住了。
不能暴露。
挂着得体微笑退出办公室，立刻语音给南宫落，得到了对方的肯定答复。
“为了避免给你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证明是慕羽漠联系这里就近的医院开的，我只负责跑腿，前几天忘了说了，”南宫落那边似乎有点忙，“对了，我最近要开始排新舞剧，可能没什么空。上次‘惊鸿’还剩下几个动作，你要不今天下午过来一趟，我给你教完，你自己回去练，不然你可能就要等几个月了。”
“你终于不闲了？”韩恋晨内心获得了平衡。
“你重点在哪里？还欠我一次比赛，记在账上，别忘了，”南宫落抓重点的能力也是半斤八两，但好歹能意识到并及时拉回来，“所以你下午来不来？”
“……我来我来。”
下午正好没课，那支舞还是尽快练完为好。
“凌初夜还住在你那儿？”
“是啊，他回不了京城，我暂时收留他一下，”韩恋晨顿了一下，“你放心，没有搞什么不清不楚的，等拿回冰魄剑……”
“我不是担心你们不清不楚。”南宫落反倒希望看他们不清不楚。
“那你担心什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的行么？”南宫落的语气难得认真起来，“阿晨，我平日里看起来唯恐天下不乱是没错，但我还是不希望看你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便凌初夜……”
“学姐，这个问题你问过我不下十次了，”韩恋晨声音淡淡的，“别想那么严重，不过是个封印，死不了人的。”
本想纠结于称呼问题的南宫落憋了好久，最终只是重重叹出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
下午练完舞的空当，南宫落再次挑起了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
“韩恋晨！”
南宫落将惊鸿的册子敲在她脑壳上。
“……”这么薄的册子打在头上根本没感觉好吗？
韩恋晨耸肩，从头顶把册子拿过来，放进包里，继续收拾东西。
“不试试谁都不知道……至少两年前我活下来了，不是么？”
谁不知道你是在作死呢。
“两年前大难不死，两年后你还能保证这么幸运吗？”
“我给不出不死的保证，但我会朝这个方向努力的——你听着别扭吗？”
“别扭，”南宫落很干脆，“你就该说‘我绝不会死’。”
韩恋晨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学姐，谢谢你。”她认真地道了句谢。
南宫落反倒给她弄得面色有些不自然。
“别谢不谢的……两个竞争对手之间会发展出这种革命友谊我也是没想到，要不是慕羽漠，我或许根本犯不着来管你死活……”
“我不会死。”
南宫落刚拎了包，从化妆台上拿了车钥匙，怔了一下，转身看向她。
女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斜挎着包，衬衫袖子卷至肘部，双手插进口袋，笔挺地在门口站着，定定地望着自己。
“我不会死，”韩恋晨重复着方才所说的话，嘴角勾起一个随意的弧度，“这么说可以吗？”
南宫落愣了半晌，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当然。”

相似的问题，当晚凌初夜又问了她一回。
夜里韩恋晨睡不着，便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公馆后院的空地练舞。
风声簌簌，枝头残叶却已所剩无几，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立于风中，与十一月渐盛的寒意赤诚相对。
韩恋晨将南宫落重新教给她的动作连在一起，串了好几遍，似乎终于对自己遗忘的那支舞蹈恢复了最初的印象。
她在风中挥舞着手臂，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些失而复得的片段，裙摆飘飞，舞步回转，头脑中归属于过去的明艳影像与之相叠，洒落一地金辉。
“你会不会有事？”
她第一次跳出惊鸿，是在温辰睿面前。但只是很短的一段，并不完整。
跳完后她笑嘻嘻地凑过去问他如何，少年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很好看。
但接着他又问了一句。
你会不会有事？
“我听说过，这是玉蟾宫的禁术，不同于我们平日里所练的舞曲，雪茗，你要小心。”
她应了一声，穿着裙子在他跟前转了个圈，笑容难得灿烂。
明暗交替，韩恋晨回过神来，发现凌初夜正倚在庭院门口处静静地看她。
不知为何，在这个寒风四起的夜晚，她确实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但打死她也不会问出一句“你也失眠”这样的话。
“你知道吗，”韩恋晨甩了甩袖子，移开视线，淡淡道，“练成这支舞的时候，我还没有回京城。”
“为何回京城？”
“这要问你啊，凌初夜……这部分你也没想起来吗？我回京城是你们的安排。”
“我们？”
“准确点说……是调查局和凌蓝两家，你也参与了谋划，”她笑了笑，“我姐姐当时寒毒加重，自身条件无力担起冰魄剑主之位，玉蟾宫在不得以的情况下，想到了早已默认退出七剑的我。”
凌初夜沉默。
“我清楚你们只是利用我，让我暂时顶替，但当时我也是自愿回去的。”
“为了他？”
韩恋晨转头望着他，眼神复杂，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很不可思议吧，其实那时我和温辰睿早就分手了，”她声音静静的，“我知道了他曾是调查局特工的事，还知道我爸被暗杀的那个任务，是他接的。这样一来啊……他便从我的男朋友，变成了我的杀父仇人。”
凌初夜感到心脏莫名抽痛起来。
“你恨他吗？”
“恨么……大概有过，但到底还是恨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爸不是他杀的。虽然他是这个任务的执行者，但下手的不是他。”
是季秋阳。
韩恋晨的回忆里，自己当时并没有证实这件事，但已经查到了端倪。
当年的确是温辰睿和季秋阳被指派去执行暗杀韩萧明的任务，但真正杀死韩萧明的人是季秋阳。
而杀死季秋阳的人，是温辰睿。
替韩萧明把信和数据库传送出去的人也是他。
“倚月阁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只有他单方面的口头解释。理智告诉我不能盲目地将罪责和主观情绪强加在他身上，感性上却还是做不到，接受不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再和他走下去了，”垂落于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我九岁离开京城，回到韩家，在学舞的时候遇见了他，他陪我走过了四年。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这么单纯美好的时光了。
“可到头来，在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我才意识到，原来这四年对他来说竟是另一种煎熬。”
凌初夜听得有些气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微微皱了眉。
“分开仅仅不到一个月，他就突然因伤退赛，随后人也断了联系，再无踪影，消失得毫无征兆。”
“他被召回了调查局。”
“对，调查局准备开启‘修复者’计划，将他强制带回了京城，”韩恋晨眼里划过一丝嘲讽，“在他们的棋局里，温家从来都是任人摆布的被动者，因着百年前所谓的罪名，不仅被灭了门，留下的活口也被无止尽地利用残害，一辈子都活在调查局的控制中，至死无力挣脱，不得善终。”
温辰睿是这众多棋子中的一枚。
可她呢，凌初夜呢？又何尝不是……
凌初夜猛地一震，瞳孔微颤。
“……温家灭门案，是调查局干的？”
“百年前灰色地带事件，使得温家掌握了关系到易家黑历史的蛊术。调查局想灭温家，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暗夜门正巧给了他们绝佳的借口，”韩恋晨根据自己的记忆和现有的信息分析给他听，“外界公认的暗夜门主为何会是温佑宁？因为创立之初你爸为了保住自己在长虹家的正面身份，没有在暗夜门挂名，而是让持守中立的温家成为明面上的统领者。”
“所以暗夜门被围剿和温家被灭门，看似与我爸毫无关系，实则只是因为他隐藏得比别人更深？”凌初夜觉得不无道理，接受了这种说法。
“你爸深入黑白两道，极力想促进正反派的平衡，从强权手里为七剑夺回尽可能多的生存空间，这也是他当年选择联姻联盟的初衷，是吧？但调查局从中百般阻挠，借口灭了暗夜门，又灭了血盟，灭了广寒山庄，不断挑起七剑和魔教这两个正反派代表的矛盾，最终……”
韩恋晨突然停住了。
她内心怔然，蓦然意识到了一个逐渐清晰起来的答案。
原来这就是晏清九十三年魔教叛乱的发展过程。
祸根是早就埋下的。
“这都是你记忆里恢复的东西吗？”凌初夜看她的眼神沉了几分，显然也思考出了同一件事。
这是她自己的记忆吗……似乎是的。
韩恋晨觉得后背发冷，心中又感到可笑。
无论是已知的剧情，还是未知的推测，将这些事情全部串联在一起，某些看似深不可测的谜团竟顺理成章地破土而出。
根本没那么复杂。不过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所以你才如此执着地想揭开一切？”
“我执着吗？”韩恋晨冷静下来，反问，“我倒觉得自己执着程度远不如你，毕竟我一开始根本没想掺和进来。现在知道得越多，想揭开真相的欲望就越强烈。”
“我知道。”
“所以我不会出事。”
凌初夜一愣，尚未反应过来。
“我在回答你的问题，”韩恋晨缓缓笑了一下，“凌初夜，你刚才问我会不会出事，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我去解开封印不是为了姐姐，也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玉蟾宫继位大典能顺利进行，让所有事情水落石出。”
她现在给出的答案，究竟是心愿还是承诺，等去了西岭雪山，一切自会揭晓。
心愿则死，承诺则活。
但她自私地希望自己活下来。
韩恋晨回想起下午对南宫落说过的话，眼眶鼓胀的酸涩感让她反射性地仰起头，望见了树枝杂影后黑暗的夜空，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亮光。
“既然决定了要揭开真相，我就一定会活到最后。”
若唯有死亡是重逢的桥梁，至少在这之前，让我替你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