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70

十月十号。
天气阴沉,偶有雷电。

由于客观条件的阻碍,去往玉蟾宫和快活林的路途不可避免的被拉长了不少。
一路上从幻境里进进出出,三人逐渐也探出了幻境连接处景物相似性的特征,此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普通武器的攻击对这种怪物是无效的。
比如韩恋晨用最普通的剑虽能砍伤关节,但无法彻底切割,并且砍伤的部分会迅速复愈,但奔雷剑和紫云剑砍出的伤口却更难恢复,大卸八块的能力似乎也灵活得多,这也就解释了最初砍掉那只怪物的任务为何大部分都是由洛云泽和陆雪依完成的,而她的剑造成的伤害则显得微不足道。
与其说是使剑者之间功力或者宝剑之间锋利度的区别,不如说,更有可能是宝剑本身的区别——剑灵。
她手里的不是冰魄剑,只是一把最普通的不具有发挥剑灵作用的剑。
难怪……
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剑灵是蛊虫所产生的怪物的克星。
“阿晨,你没事吧?”好不容易解决掉眼前的怪物,洛云泽收了剑走过来,神色凝重,“这玩意会不会有毒……”
韩恋晨盯着自己左臂上被划破的伤口,内心日常发出“受伤的总是我”的灵魂拷问,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无奈地做着包扎,回道:“不管有没有,先封住穴道不让它扩散吧。”
“你们看,这个长得好像蝴蝶?”陆雪依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走过去一看,怪物的尸体残骸中躺着的确实像是一只蝴蝶,只是翅膀早已干枯萎缩,颜色也褪得暗淡无光。
“为什么会是蝴蝶啊?和前面看到的不一样。”
“我们每次看到的都不一样好吧……可能是不同的品种?”
先是人物的幻象,再是长翅膀的怪物,最后是各种各样的虫子?
蛊这种东西,韩恋晨也不是很了解,至于为什么会想到把怪物五马分尸来寻找蛊虫的本体,说白了一切靠蒙。
相比之下,洛云泽的推断倒显得更为科学些,甚至还是有理有据的。
“穷奇?”那是个什么东西?
“四凶知道吗?”见韩恋晨一脸的迷茫洛云泽心里也在嘀咕自己为什么记得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叹了口气,解释道,“上古时代被流放于四地以御魑魅的凶神,《左传》里记载的,除了穷奇,分别是……我想想,还有混沌、饕餮和梼杌。”
陶物?桃物?
韩恋晨陷入知识盲区。
“饕餮我听说过……其余都不知道。”
青铜器上经常出现的饕餮纹?是那个饕餮吗?
“饕餮是人面牛身……羊身也有可能,眼睛是长在腋下的,穷奇外形像老虎,还有翅膀,就是我们见到的这种。然后是混沌……混沌好像是长得像狗,梼杌是人头虎腿,长有野猪獠牙,应该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陆雪依问出了韩恋晨的心声。
“……”洛云泽一时语塞,怔了片刻才道,“也不是知道那么多……”
他似乎只是下意识就从外形特征记起并判断出了这些怪物可能的象征对象,而这所有的认知大都来自于过去的印象。
“都是你哥告诉我的,”洛云泽看了陆雪依一眼,“以前我去过他的研究所,看见过一些相关的记录,他跟我说过……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和他们搞的研究有什么关系,但他……”
洛云泽突然停住了。
他脑海里回放着自己刚才说过的字句,瞳孔逐渐放大。
研究所……
“研究所……”洛云泽的话也引起了韩恋晨的警觉,她低声念着这三个字,皱起了眉头,“是指‘修复者’吗?”
连灰色地带都能扯上修复者吗?
事情又比她预想的更复杂了。
洛云泽机械般地点头。
没错,几年前他就在陆萧工作的地方看到过类似的图片。
这真的是巧合吗?
难道陆萧早在那时就已经接触到这个灰色地带的秘密了吗?
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
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得到。
他只是个局外人,他从未对此上心过,也只把这当普通的神话看待。
讽刺的是他到底是记住了。
洛云泽拍了拍脑袋,低咒一声:“陆萧那个混蛋……”
他们整个研究所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又干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调查局其实几年前就在研究这种蛊虫了吗?”
洛云泽看向韩恋晨,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不是么……你要是没有失忆,这里面的内情你应该更清楚,当年你不是也在研究所里吗?”
韩恋晨摊手表示遗憾。
失忆怪她咯?
……别说还真有可能怪她。
“如果是研究所内部研究的项目,凌初夜应该也知情吧。”
“但是他也失忆了。”
“这个我知道。”她已经见过他了。
“你知道?”洛云泽反而很意外,看她的眼神含着古怪,似乎想说什么,但顿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巧合。

相较这里的旧址而言,京城的玉蟾宫修建得更为精致和现代化也是常理之中。
亭台楼阁间一栋一梁都透着隐约的熟悉感,形制略有差别,也大同小异。只是因着无人光顾打理,前殿与后山之间的荷花湖已经有了种不是死水更似死水的感觉。浮萍之上,早已枯萎残破的的荷叶,和新长出来的交织裹挟着混在一起,如水藻般大片大片地占据着靠近长廊边上的湖水,向远处杂乱无章地蔓延,一股荒凉感油然而生。
韩恋晨是有心理准备的,发现湘西这边的玉蟾宫旧址并没有处于封印状态时,她并不惊讶。出乎她意料的是另一件事——她找不到剑灵所在之地。
整个玉蟾宫都像这片荷花湖一样被寂然死死包围着,三人从宫门到后山都走了一圈,除去风吹草动,一无所获。
“难道是因为剑灵不在此处所以这里才没被封印的吗?”
“不是,”韩恋晨摇头,“不是没封印,只是封印被解开了,随着地心之谷的封印一同解开的,说明玉蟾宫的封印是与地心之谷相联系的,说不定奔雷山庄也是如此。”
“……”洛云泽反应了几秒,“你是说这两个地方和灵泉宝玉没关系?”
“只是猜测,天门山这一带的封印媒介完全有可能就是五晶石而与灵泉宝玉无关,不是吗?”
灵泉宝玉封印天子山,五颗晶石封印天门山,这种分工也是说得通的。
“话是如此……但剑灵为什么会不在这里?”
韩恋晨沉默片刻。
“不知道……”她伸出手,轻抚长廊木柱的表面,上面红色的漆纹早已褪尽,“可能和冰魄剑的封印有关吧。”
楚景笙想知道的就是这件事吗?
他想知道自己两年前封印冰魄剑的时候是否连同剑灵也做了手脚,由此判断自己对他重炼血玉的计划是否构成威胁。
现在看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楚景笙的猜想大概是对的。
冰魄剑灵确实出了点问题。
鉴于她昨天暴走时眼前出现的正是两年前的画面,这个问题极有可能就是两年前的自己导致的。
可西岭雪山与灰色地带完全是两个远隔着不止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怎么可能……
况且要把这件自己都没完全搞明白的事解释给面前两个人听,又要花费不少时间。
韩恋晨转身。
“走吧,既然这里没有线索,就先去奔雷山庄。”
“要是那里也没有剑灵怎么办?”洛云泽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似乎并不赞同韩恋晨的提议。
“我猜不会,”韩恋晨指了指他背后的剑,“你的奔雷剑不是好好的吗?不像我,我可能是因为冰魄剑被封印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正常来说,奔雷剑灵应该就在快活林。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剑被封印是怎么回事?”
来了,这个问题是逃不过了。
“就字面意思,我把冰魄剑封印了,至于原因,我不太想谈,”韩恋晨抿抿嘴,“你就当我是在作死好了。”
洛云泽语塞半晌,表情并不惊讶,也没有愤怒之色,只是看她的目光里似乎多了一丝形容不出的意味:“倒不是作死,即便是真的作死,你也算是成功给调查局和血盟添堵了……阿晨,我只是觉得你……胆子挺大的。”
语气不带丝毫谴责,他心里甚至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敬意和羡慕的情绪。
封印啊……
要是他也能把奔雷剑封印了,是不是他所承担的一切责任也都会随之埋葬,不复存在……
可封印这种东西,又是否真的能让人脱离某个环境,脱离某种状态,获得破茧般的重生呢?
亦或这只是单方面的自欺欺人呢?
韩恋晨和陆雪依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哥已经把问题上升到了哪个奇怪的维度。
三人回身朝宫门口走,就在即将走出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韩恋晨突然停了一下。
她并未听见什么明显的声响,但还是下意识地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前面的洛云泽拿出手机看了看:“没电了……”
陆雪依回头见韩恋晨停在不远处没动,便喊她:“阿晨,你怎么了?”
韩恋晨定定地对着身后某个方向看了许久,转身走过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拿着,你们俩先从这里出去。”
“这……?”陆雪依低头一看,手心放着的是定位器。
洛云泽闻声折返过来,眼睛微微睁大:“你是发现什么了吗?”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听见那种细微的声音。
“说不准。”
“难道是……”
韩恋晨打断了他:“总之你们先出去吧,回你们的住处补充一下电量和装备,休整一下再做打算。”
事关被封印的冰魄剑,她其实还是想单独解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使是自己人。
而且她一开始都没想到这点。
和她不一样,这两个人应该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片区域里了,不光是手机电量,水和食物也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这样下去他们的体力各方面都是撑不下去的,目前这两个人不适合再跟着她行动了。
“不过注意躲着点,别被抓住了,”韩恋晨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帮你们解除了定位监听,但天门山外面是有他们的人把守的。”
洛云泽似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有做过多的争辩,只是突然对着陆雪依道:“雪依,把你的剑跟她换一下。”
“?”
“你手里拿的是普通的剑,要是碰到蛊虫怎么办,我们这里有一把奔雷剑就够了,”洛云泽皱眉,“你自己小心,我们回去拿点东西再过来找你。”
韩恋晨顿了顿,把手里的剑递过去,接过紫云剑,致以谢意:“不用浪费时间来找我,你们直接去奔雷山庄找剑灵,我有你们的号码,幸运的话我们还会碰面的。”
目送两人离开,韩恋晨回身再次走入宫门,朝刚才的方向走去。
她的反射弧向来时长时短,直感的对错也全凭运气。
长廊起始的地方,有一只蓝色的蝴蝶一直在半空中盘旋着。
洛云泽说过幻象在化成人身时具有针对性,事实证明确实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看见幻象,就像前面他们遇到的几只,最初幻化成人像的时候有几次是只有洛云泽能看见,有几次是只有她能看见,亦或只有陆雪依能看见。但眼前的既不是人身,也不是庞然之躯的怪物,而是……直接就出现了一只本体?
蝴蝶……这和几个小时前碰到的最后那只蛊有着相似的外形。
是本体吗?
韩恋晨一边走近那只蝴蝶,一边握住剑鞘将剑往外拔了几寸。
在这里杀了它,不然她就有可能走入幻境么……
但转念间她突然止住了动作。
她注视着蝴蝶翅膀上如曼珠沙华般淡淡的血色纹路,眼眶莫名一酸。
……这是怎么回事。
绕着蝴蝶前后左右走了几圈,周围的景色纹丝不动,长廊依旧是原来的长廊,石阶依旧是原来的石阶,前殿依旧在斜后方,荷花湖依旧在视野尽头的天际。
韩恋晨拿出手机对比了一下信号。
为什么幻境没有出现?
蝴蝶扑扇着翅膀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韩恋晨惊得后退一步,攥紧了紫云剑。
没有出现幻境,难道这不是蛊吗?
可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蝴蝶,而且还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寻常的。
韩恋晨沉默许久,将剑插回剑鞘,扭头轻点脚尖退开,纵身跃上长廊的栏杆。出乎意料的是,蝴蝶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远离,竟不再原地飞舞,转而寻着她的踪迹缓缓地跟了过来。
“……”韩恋晨干脆直接轻功踩着屋瓦跃上了长廊的斜顶,将自己的身影隐蔽在屋檐之上。
她想看看这只蝴蝶蛊追踪的灵敏度究竟能高到哪种程度。
等了许久蝴蝶也没有飞上来,四周除了风声也再无其他动静。
韩恋晨在斜顶上蹲坐下来,托着腮正探了头往下看,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雪茗……”
她猛地一怔。
“雪茗,你又躲到哪里去了?”
声音从长廊底下传来,却更像是从遥远的记忆中传来,温和而宁静,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这丫头,从小就喜欢玩捉迷藏……你就一点也不想爸爸吗?”
“爸爸。”她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稚嫩的童音响在耳畔,声源仿佛就是近在咫尺的地方。
心头一震,她侧头,看见自己右手几米外的距离处坐着一个小团子,面容清秀,大概六七岁的模样,正以一种和她相似的姿势蹲在斜顶上,两手托着腮帮子,一动不动,虽然暴露了声音,但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似乎在等待对方主动找到自己。
“好了,我知道你在上面,雪茗,”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她所在的斜顶下方,微笑说着,“不要老是爬到亭子顶上去啊,很危险,即使我教过你轻功。”
“可是……”小姑娘有些茫然地听着,视线平直地移向远处的天空,语气有些木讷,“这里能看见太阳。”
一丝光亮渐渐从天边的阴云后显现了出来,颜色是炽烈的橙红,竟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为什么是夕阳呢。
“太阳已经下山了哦,”韩萧明静静说道,“下来吧,雪茗,一周没见,让我看看你的轻功练到什么程度了。”
小姑娘“哦”了一声,这才手脚并用从斜顶上爬起来,从屋檐上跃下,却没有落在长廊上,而是向前直接踩在了一片荷叶上,随即脚尖一顿一点,又顺势跃起落于另一片上。她快速而平稳地在荷叶间穿梭,身姿轻盈,直至从最后一片荷叶上跃起,她的足尖直接踏在了湖面之上。
水面泛起微微涟漪,足尖却没有陷落进去,仅仅于鞋面上沾了几滴飞溅出来的水珠,她踩着水面几步到达了湖心亭,一个翻身落在亭子顶端,停下来转头,瞧了瞧自己的父亲。
韩恋晨蹲在斜顶上的角度看不见韩萧明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应该是在微笑。
因为小姑娘也笑了,她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映着的全是父亲慈爱的面容。
沿着原路轻功返回,小姑娘直接扑进了韩萧明的怀里,再次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爸爸”,这一声似乎才比刚才更添了分撒娇的女儿态。
韩萧明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亲了亲她的额头,父女俩的鼻尖亲昵地抵在一起。
“我们雪茗最棒了,你是爸爸的骄傲。”
“那我为什么总是练不好剑呢?”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色,韩萧明沉默了一会儿。
“每个人的天赋和能力都是不同的,或许你只是天生不善使剑而已,这并没有什么,”他缓缓道,“雪茗,你记好了,妈妈教你冰魄剑法是为了你未来要肩负的责任,而我教给你的轻功,为的却是你自己,”
“我要你今后在承担起七剑传人责任的同时,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你明白吗,雪茗,在这个并不安稳的世界,我希望你永远都好好的。”
“嗯,那爸爸也会永远,好好的吗?”
“会的,”韩萧明将她举高,笑着许下承诺,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韩萧明随即放下她,牵着她的手朝前殿的方向走去,“走咯,去吃饭了……”
夕阳渐渐地散了。
韩恋晨张了张嘴,眼泪就这么从脸颊滑落了下来。

“真是恶毒啊……”

侧过脸望向肩头,一抹宝石般的蓝色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在上面,正安静而缓慢地摆动着翅膀。而肩头的布料正渐渐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色,极近距离下她终于能清晰地观察到蝴蝶那藏在美丽外衣底下恶魔般的本体。
蝴蝶是不会咬人的。
所以这也许根本不是蝴蝶,只是长着蝴蝶翅膀的蛊虫罢了。
极致美丽的外壳,内里却浸出嗜血的毒液。
蛊惑人心,走向毁灭不过如此吧。
韩恋晨拔出紫云剑欲一剑刺穿它,当剑尖离着蝴蝶只有一寸距离时她缓缓停住。
“把你激怒了会不会直接变成怪物呢……”
蝴蝶当然不可能回答。
“制造你的人……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于这片土地,究竟是守护还是毁灭。
女生温柔地勾起嘴角,伸手拈起蝴蝶的翅膀将它轻轻丢开,从斜顶上站起来,跳下了长廊,像儿时练轻功那样落在近前尚未枯萎的一片荷叶之上。此时身后再度传来声音。
“禁术……”
她转头,看见亭边立着一个人,身姿绰约,水袖翻飞,一双如水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她。
韩恋晨没有言语。
“玉蟾宫的禁术,”蓝羽澜的声音不温不火,亦不带感情,“阿晨,你不要去碰。”
这是曾经儿时母亲的叮嘱。
记忆一点一点地涌现出来,韩恋晨渐渐回想起了在玉蟾宫度过的那段童年时光的全貌。
“你在担心我吗,妈妈?”
原来你也会……关心我吗。
蓝羽澜久久望着她,没有说话,身影逐渐消散。
“对不起,我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啊。”
鲜血从指尖洒落,眼前的景象有一丝细微的眩晕,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紫云剑,随即握紧它抬了起来。紫色剑身凝聚起一股蓝色的光芒,在这种奇异的违和感中,剑尖于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度。
有无相生,虚实合一。
“太极封印——现!”
韩恋晨原本想的是,如果玉蟾宫旧址是间接受到了两年前的影响,那么太极封印按理应该会在此产生关联反应。
如果没有反应,就说明剑灵确实已经不存在于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难不成是被转移到西岭雪山去了吗?
那也太荒诞了。
没有反应。
确实没有反应。
韩恋晨盯着许久没有动静的湖面,嘲讽地笑了一下,这时眼前飞过一个东西。定睛一看,又是方才的那只蝴蝶。
“你怎么回事,还没玩够吗……”话音未落,却见蝴蝶向着湖中央的位置飞了过去,并开始在那个位置上方盘旋。
左肩隐隐作痛,韩恋晨凝力一掌朝着湖面拍了过去。蝴蝶飞舞着躲过了掌风,真气击穿水面,卷起阵阵浪花,随即湖中央竟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
韩恋晨心里冒出一个“草”字,这他妈又是在搞什么哪!
这也可以整出幻境来?
干脆改名叫时空任意门吧你。
“刚刚没有当机立断杀掉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脚尖轻点,身影稍纵即逝,踩着水面靠近湖中央,韩恋晨注视着这莫名出现的漩涡,底下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下面……
“按环境相似性的规律,如果这下面连接的是另一个地方,应该也是有水的地方吧,比如……哪条河?”
自言自语着,韩恋晨思索片刻,纵身一跃,跳进了漩涡。
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漩涡里面感受不到潮湿的水流,似乎是一条与湖水隔绝开来的通道,韩恋晨通过层层叠叠的漩涡被引到了另一片湖面上,从漩涡中跳出水面的时候,头顶光线有些昏暗,看不见天空,四周都是坑洼的石壁和参差不齐的石笋。
这是个山洞?
正想着,一股刺眼的光线从旁边射来,韩恋晨这才注意到自己通过的这个漩涡是出现在水面靠岸处的,而不远处的水面中央,有一团像大树一样四散的剑气一样的东西。
心里咯噔一声。
等下,这不会就是剑灵吧?
看着绿色的剑气……雨花?
那这里不会是穿云洞吧……
神情复杂地睨了一眼身边依旧紧紧跟随的蝴蝶,韩恋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脑勺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东西,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这山洞原来竟这般低矮,加上到处是凸出的石笋石柱,一个不小心就有撞到或被扎伤的危险。
但奇怪的是,后脑非但没有传来想象中硬邦邦的疼痛感,自己也没有摔倒。
韩恋晨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向后跌进了一个人的臂弯里。那人及时地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护在了她后脑原本将要撞上尖锐石笋的位置,避免了她的头部遭到撞击的险状。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仰起头,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浑身僵硬起来。
一双幽暗的眸子映在她的眼底,伴着略显冷淡的声色,那人也正低着头定定瞅着她,眼里情绪捉摸不透。
凌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