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68

之后的日子里,几个干部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并不少。
不知不觉中,他们成为了朋友。
关雅舒渐渐觉得韩恋晨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韩恋晨这个女孩子,不过是没有袁冰妍漂亮,没有袁冰妍温柔善良,没有袁冰妍活泼开朗,说到底她只是没什么特别讨喜的地方罢了。不过是个普通的,性情有点古怪的姑娘。
有一回只有她们两个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关雅舒随口提到了初次见面的事。
韩恋晨“哦”了一声,面色无异。
“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确实很不高兴,”女生看了她一眼,“那个时候。”
关雅舒一愣,正有些尴尬,又听她淡淡说道:“有谁希望自己被认成别人呢?更何况是讨厌的人。”
韩恋晨讨厌袁冰妍。
关雅舒对此并没有感到太多惊讶。
同一对父母生下的孩子之间都有可能有矛盾,何况同母异父的姐妹。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平日里袁冰妍和韩恋晨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在组织里,同时出现也不会说超过任务范围三句以内的话。所有人似乎都对此司空见惯,不认为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关雅舒从不过多关注这对姐妹之间的事。
她也没有必要去关注。
韩恋晨会给出这么直率而不加掩饰的回答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从晏清九十九年初她进入残月,一直到她被派去七剑卧底,韩恋晨被派去调查局研究所卧底,集体行动的队伍被拆开之前,他们这群人断断续续地相处了将近一年。这一年是几个组织干部成员间关系正式建立起来的最重要时期,关雅舒和韩恋晨接触的时间逐渐多过了袁冰妍,韩恋晨在她心中的地位也逐渐由原本疏远古怪的陌生人变成了亲密可靠的战友。
很久以后回想起来,和这种孤僻古怪的女孩子是怎么建立起友谊的,关雅舒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初进残月时李媛告诉她韩恋晨面冷心热,是个可靠的人,她不以为然,那时她习惯性地减少或逃避与这个整天只会摆脸色的女孩子打交道,但事与愿违。奇怪的是,接触的时间久了,她也慢慢地认同了李媛的说法。
确实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日常生活中,韩恋晨总能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在他们未曾察觉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给予微小却精准的配合和帮助,帮他们填补工作上的漏洞。她能敏锐地领会到当下状况并做出合适的判断,理解不同人的处境和需要,虽然面上冷淡,一言不发,行动却不曾落下。
“是这样没错,堂姐看上去有点冷,她心地还是很好的,”韩冰雪在一旁忍不住出声赞同,咧开嘴笑道,“我还小的时候她抱过我一次呢,那时候她还很温柔地对我笑哩。”
大概只是因为你是她堂妹吧。
关雅舒看了韩冰雪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是的,除了不怎么笑,有时关雅舒甚至觉得韩恋晨也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
爱笑的孩子总是上帝的宠儿,韩恋晨偏偏不是这种人。
偶尔在她脸上看到那种能被称作笑容的东西也从不达眼底,轻飘飘的,永远也抓不住,总让人觉得缺乏真情实感,甚至透出一丝凉薄和抗拒的味道。即便是面对着关系要好的同伴,她的笑容里也从来只有漠然和无所谓的情绪——无所谓,这大概是比漠然更加漠然的心理状态,是一种最难以用情绪本身来概括的情绪吧。
不,或许连情绪都算不上。
有时关雅舒看着她,偶尔会回想起进入残月前的自己。
那个背着重伤的哥哥在黑夜里用尽全力奔跑的自己,那个精疲力竭已经无力应对任人宰割局面的自己。
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一切希望,几乎丢弃了全部的情绪。
不在乎,不关心。
韩恋晨就是这样一个人。
是这样吗?
可她又觉得韩恋晨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一样的。
韩恋晨的眼睛很亮,她的眼里总是有光的。
无论关雅舒曾经对她抱有怎样的偏见,她都无法否认这个女孩子拥有一双尤为明亮的双眼,像夜空里闪烁着的繁星。不管这双眼睛所依附的宿主的躯壳看起来有多虚无,有多空洞,有多死寂,只要有这双眼睛在,她整个人便都是鲜活的,没有人能把她与任何一个负面情绪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何其矛盾。
难以理解。

毁尸灭迹的任务似乎很顺利。
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由于没有鼠族和天狼门的人在场,无法直接引出地心之火,韩恋晨是直接把冰块远远地从火坑的缝隙里丢进去的,说来也巧,这缝隙刚好够这般大小的冰块通过。
外层冰块触及岩浆便瞬间化得干干净净,蛊虫的身子被流动的烈焰包围起来,陷入高强度的炙烤中,躯壳很快开始焦黑。
“如果这一带到处都是蛊虫,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啊……”韩恋晨看着尸体逐渐被烧焦熔化,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恐怕是的,”洛云泽喃喃道,“初夜哥他们肯定也是被这东西制造出来的幻境困在里面了。”
“……”韩恋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文不对题地问他,“你怎么这么有礼貌,还叫‘哥’?凌初夜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吧?”
洛云泽:“……”
话题是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个上面?
你是不是太跳脱了啊?
“从小这么叫,习惯了,”说着洛云泽掰起手指头开始回想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凌初夜比我大两岁。”
陆雪依:……你还真在算啊?
“凌初夜是几几年的来着?”
“78年,”洛云泽奇怪地瞥了韩恋晨一眼,“你不是知道的吗?”
“忘了。”耸肩。
78年?
那是比她大了6岁吧。
那岂不是……
好吧,扯远了,拉回来。
“说实话,我原本没打算管剑灵的事,我是来找我堂妹和一个朋友的,但看现在的状况,这种蛊虫很有可能在这一带到处都是了,那么如果不先除掉这个障碍,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找人还是找剑灵……”韩恋晨站起来拍了拍裤腿,“所以我决定先跟着你们,再见机行事。”
洛云泽总觉得面前的韩恋晨有些陌生,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但他也没说什么,很快便接受了眼下的现状。
“接下来去哪?”
“要么去玉蟾宫,要么去快活林,”韩恋晨拿出定位器朝着两个位置点了点,“七剑家族上古聚居地中,只有这两个地方在天门山,离我们近一些。”
“这两个地方应该还处于封印状态吧?我们现在也找不到灵泉宝玉,无法解开封印。而且万一又不小心走入幻境呢?”
“幻境么……那样最好。”
“哈?”
“你们把剑拿好,走路的时候提高警惕注意周围,别放过任何一丝动静,”韩恋晨掂了店手里那把从云筱落那里借来的普通长剑,又指了指两人背在身后的剑,眯了眯眼,“我们等着它送上门来。”
“难道你是想……”洛云泽似乎理解了她的意图。
韩恋晨点头。
“横竖躲不开么……那就让它把生成幻境的规律彻底暴露出来,在这片土地上把它解决掉。”

『对真相的执着驱使着我无数次靠近灰色地带。
那片曾经的故土如今的模样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令我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从烧得焦黑的封印线几百米外的位置远远朝那里面望去,模糊的视线中,远处的山水景色似乎仍是过往一成不变的清秀,若非封印线外那片笼罩着的灰蒙蒙的迷雾,我仍不敢相信这里已经因为邪恶力量的蔓延而成为了弑人的禁区。
我凭着一丝记忆摸索到了十里画廊封印线的外围,我想尝试着用旋风剑的力量冲破封印,即使我知道那是徒劳。
我想从这个地方寻找回当年的真相。
二叔无法说出口的答案,我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将这个空缺填补完整,也填补多年埋藏的心结。
我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强闯禁地,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然而我一次次地失败。意料之中的危险也随之降临——我早该预料到的,时隔多年,我终于亲眼看见了那个怪物。
那个年少时阿周口中描述的可怕的怪物。
脸似人,体格似虎,毛长而类犬,嘴巴长着野猪一样的獠牙。
过去的我总是对此持不以为意的态度,而今日见到它的庞然身躯,那一刻我仿佛才真的相信了它的存在。
遭到那只怪物攻击的时候,我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周围方圆百里内荒无人烟,没有人能救得了负伤的我,我即将死在这里。
我以为这就是我人生的最后时刻了。
但临死前我想着至少我还能证明一件事。
我想,这大概就是二叔没能说完的话。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灰色地带,邪恶力量的蔓延。
只是我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我的家乡或许是真的已经被这些怪物攻陷了。
父亲他们或许是真的死于它们之手。
当年我始终怀着质疑与不平心态的那场变故,最终的结果仍旧是将我打回了现实。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一切都是我的臆想,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固执和轻敌。
二叔会将十里画廊记得那么深刻而潜意识里对父亲重复地说“对不起”或许没有深层意思,或许只是因为目睹父亲和三叔惨遭怪物毒手自己却无力援救的悲痛和愧疚。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执着这么久,最终获得的答案竟仍如14年前一样简单粗暴,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但如果这个纠缠我多年的心结终于能在最后真正解开,就算是以这样的方式,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
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明知故犯,自寻死路。
然而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伤口被人包扎好了。
我竟然被人救了。
我曾以为灰色地带周边不可能再有长久驻留的居民,亦不可能有人发现我。
救我的人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我的伤势,也不是陈述当下的状况,而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可就是这句简单的问候,让我原本可以平静下来的心脏一瞬间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于是这一天,成为了我的人生继灰色地带事件之后的第二个转折点。
不管是对父亲,对林家,对七剑,亦或是这个世界,我之前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天以后都如天崩地坼一般发生了剧烈的扭转,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果他没有对我说出这句话,或许我会很平常地向他道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然后离开湘西,回到京城,回到我原本的生活中去。毕竟我已经在内心承认了当年灰色地带事件的真实性,心结既解,我此行的目的本已达成,再无逗留的必要。
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或许一切走向都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我只不过是与一个秘密,或者说,与一连串的秘密擦肩而过罢了——如果他没有对我说出这句话。
可他选择了问出这句话。
那个人问我:“你二叔可还安好?”
真相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我也不知道。
这只是他一个人的选择吗?
不,后来我才明白过来,这终究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我自己选择为了追寻真相重回故土,再次来到湘西的那一刻,一切便已然注定。』

“你二叔可还安好?”

当眼前的中年男人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林琛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为什么会提起二叔?
难道他认识二叔,或者说,他认识自己吗?
可眼前这张脸,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二叔的,还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是前任旋风剑主林珥之子的?”那人直视着他的双眼,声音温和而平缓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现任旋风家主,林琛,对吧。”
“为什么……?”
“这个地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出现过你这样的‘外来入侵者’了,我最近一直在留意你的行踪,”男人说,“我住的地方虽隐蔽,但距离禁区也不过数百余米。我认出你手中拿着的是旋风剑,便知你应该是新一任的旋风剑主,而据我当年所知,旋风林家上一代留下来的子嗣似乎只有大当家林珥的独子林琛,因而我便基本可以猜出你的身份了。”
“那你是谁?你……认识二叔吗?”
男人唇角微动,却不像是在笑:“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现在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你的二叔,他现状如何?”
略带严肃的神色让林琛心中又一次产生了无由的惶然与躁动,他分辨不出对面这个男人是敌是友,亦看不出这个问题到底是否是真正出于关心,但同时他又觉得男人的眼神异常的认真和专注,让人情不自禁地选择相信他的话。
“二叔还在疗养院里。”
“他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为什么这样问?”林琛心下微惊,又有些不解。
“我还以为,你是因此才来到这里的。”
林琛再度吃惊地望向男人,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男人只是细细打量着林琛,仿佛能看透一切,也并没有揭穿他的意思,语气平常地继续问着。
“那么,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时隔14年,你突然来此想要硬闯禁地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林琛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啊,他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寻找一个真相。
真相呢?
他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他找到了吗?
他找到了什么呢?
林琛愣了半晌,慢慢地苦笑起来,他抬手捂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用很轻的语气说。
“14年前,我在这片土地上……弄丢了重要的东西。”
比起回答,似乎更像是一句突如其来的回忆。
林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但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伴随着一瞬间的伤感与怅然,他下意识地就这么脱口而出。
他弄丢了什么东西呢?
二七光阴的飞逝如在昨日。
是故乡的风景,儿时的心愿,还是亲人的生命,禁地的过往。
这一刻他想倾诉的太多,他想说小时候他一直有个心愿,总有一天他要让父亲带他去看一看某个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不知道那东西藏在家乡的哪个角落,但它一直是他的梦,是一个稚嫩的孩童所拥有的最天真的幻想与探求心。他想说他一直把这个梦藏在心底,而最终一场浩劫让他失去了这个梦,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故乡。他想说他不相信灰色地带的传闻和调查结果,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的故乡已不复存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梦此生再无触碰的可能。
代马依风。
说到底他只是不甘心,不愿束手就擒罢了。
可这一切,现在都被他弄丢了啊。
林琛愣愣地低下头,眼角突然开始湿润起来。
“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淡淡的声音响起,林琛一惊,抬起头,男人仍然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地问道:“林珂对你说了些什么?”
林珂,那是二叔的名字。
他竟能如此精准地从自己的言行中迅速剖析判断出背后的原因。
这个人肯定知道在二叔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
他都知道些什么?
林琛没有再作掩饰,将从二叔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如实告诉了眼前的男人。
男人听罢,神色如常,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果然……看来蛊虫时效仍然过短……”
蛊?
虽然男人的声音很轻,但林琛却将这个字眼听得清清楚楚,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错了吗?
为什么会和蛊扯上关系?
难道二叔……
“你弄丢的那个东西,叫做‘真相’,对吧。”
林琛愣住了。
“接下来我会如你所愿,把它交到你的手里,但是有一件事,林琛,你必须记住,你也总会明白的,”男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琛,目光却没有丝毫轻视或傲然,似乎只是在温和地陈述着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一旦得到它,你就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追寻者了。”
你或许根本不会因为得知了真相而感到高兴或释然,也不会因为找寻到了多年执着的答案而获得了却心愿的成就感。
那只是理想主义者的老生常谈。
太天真了。
“真相这种东西,从来没那么容易背负。”
林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攥紧了拳头。
他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究竟是谁?”
“我是温南,”男人淡淡回答,“温度的温,南方的南。”

穿云洞内,淡淡的青绿色光芒自水潭底部旋转着聚拢,如喷泉一般穿过水流从水面之上跃起,光线向四周散开枝叶,像一颗茂盛生长着的生命树。
凌初夜看着眼前的场景,从片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身边的幻象,“你刚才……说了什么?”
幻象却微微笑着:“我说什么了吗?”
原来明知故问也是幻境的特色么。
凌初夜思忖着,幻象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补充了一句:“阿夜,你听见什么,便是什么。”
凌初夜沉默地盯着幻象,幻象依旧对着他笑得灿烂。
“古之剑灵,生于湘西,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乃七剑之源头,麒麟之天然守护……此七地分别位于西海峰林,玉蟾宫,金鞭溪,六奇阁,奔雷山庄,天悬白练,十里画廊。是以初有剑灵,后有七剑,七灵生剑,七剑生灵,灵剑相生,七剑家族由此繁衍,世代以剑在手,承守护麒麟之天职。”
“一字不差,你的记忆力向来出色,”幻象笑眯眯地凑过来,“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吗?”
凌初夜望着岩壁上出现的文字——灵剑相生,亦能相克,生克制化,全在一念。
除了落款从十里画廊百草谷变成了黄石寨六奇阁,署名由“第七剑,旋风”变成了“第四剑,雨花”,其余信息和昨日在寒冰洞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
“你能明白的。”
凌初夜轻轻拂开袁冰妍的手,心生无奈。
“剑灵是天然生成,永久存在的东西,所以不需要宝剑作为媒介才能引出,是吗。”
那么昨日看见的旋风剑灵又是怎么回事呢?只有林瑄的旋风剑才能与剑灵产生反应。
“阿夜,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意思,”袁冰妍静静地站在他身侧,“没错,这就是我想借此透露给你的信息。剑灵在级别上是高于宝剑的,它本就存在,就像这里的雨花剑灵一样,它能和雨花剑产生关联反应,但并不需要雨花剑,也不需要其他宝剑来让它显现。昨天在寒冰洞里你们之所以会认为旋风剑灵需要用旋风剑引出,是因为受到幻干扰象的缘故。”
从幻象嘴里听到“幻象”二字,凌初夜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诡异感。
将这一瞬间的诡异感抛之脑后,凌初夜不再看袁冰妍,朝前走去,袁冰妍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你想做什么呢,阿夜,”她问道,“难道你想直接用自己的剑把剑灵转移带走吗?”
“如果麒麟血玉是由七剑剑灵炼造而成,必须满足七种剑灵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聚合的条件吧,”说话的同时长虹剑扬起,对准了水潭中央那束四散的光芒,“那就说明,剑灵应该具备可携带和转移的能力。”
“阿夜,你很聪明,这么快就悟出了麒麟血玉的来由,但你只说对了一半,”袁冰妍说,“与你猜测的恰恰相反,剑灵本身是不可携带,不可分割,不可转移的。”
果然,长剑对水面中央的青绿色光芒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凌初夜愣了一下。
“剑灵和剑有着本质上的差异,不是同等关系,亦不是简单的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宝剑是由剑灵铸造而成的,因而才具备了自带并发挥一小部分剑灵的能力,但宝剑本身是不能吸收任何剑灵的,它只能发挥自身固有的微量剑灵。除剑灵的衍生物外,剑灵本身只有永远待在它最初诞生的位置才能发挥作用,这是由孕育它的湘西的特定环境所决定的限制条件。”
“我说对的那一半,是指麒麟血玉的确是由七剑剑灵炼成的吗?”
“是的。”
不对。
凌初夜皱眉,思索着袁冰妍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若是这样,简直是自相矛盾。
剑灵若无法转移并聚集在一起,是不可能炼玉的。
“除剑灵的衍生物外,剑灵本身只有永远待在它最初诞生的位置才能发挥作用,这是由孕育它的湘西所特有的环境所决定的限制条件。”
衍生物……
限制条件……
袁冰妍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凌初夜眼神微动,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他开口,一字一顿道,“剑灵不是不能转移。”
出乎意料的,袁冰妍没有反驳。
凌初夜转头,见姑娘嘴角仍然挂着微笑,似乎在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而是存在相应的限制条件。”
话音缓缓落下,姑娘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你领悟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阿夜……所以我才会这么喜欢你,相信你啊……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事情可以难倒你,对吗,”袁冰妍望着他喃喃道,双眼闪着澄净的光,“那你猜猜看,是什么样的限制条件呢?”
凌初夜神色复杂地与她对视片刻,淡淡地收回了手中的长虹剑。
“阿妍,你还知道些什么,说出来吧。”

『机缘巧合之下,这便是我与温家短暂交集之伊始。
温家家主温南,于灰色地带将我救下的那个人,同时也是我所获得的大部分“真相”的来源。
从他口中,我人生头一回获知了剑灵和麒麟血玉曾经的过往。身为七剑家族中人,到头来我对自己家族往事的认知竟然来自于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谈何讽刺。
古时有七剑剑灵分别位于西海峰林,玉蟾宫,金鞭溪,六奇阁,奔雷山庄,天悬白练,十里画廊这七大家族聚居地,是最初炼成七把宝剑的力量之源,可以炼剑,也可以炼玉。
而麒麟血玉,正是麒麟死后以其鲜血灌注,由这七地剑灵于地心之谷烈火中百年炼成的,象征麒麟生命延续的存在。
因无法脱离原本的环境长久保存,剑灵是由当时的旋风剑主用十里画廊的灵泉宝玉作为载体吸收转移至地心之谷的,而地心之火需由地心之谷五晶石合力引出,那时地心之谷除了由玉蟾宫封存掌管的木、水、土三颗晶石外,其余两颗分别是天狼门手里的金晶石和鼠族手里的火晶石。
历经百年炼成的麒麟血玉被置于十里画廊瀑布之上,由七剑家族世代守护,受到各方势力争抢。
其中魔教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