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67

『父亲和三叔没有回来。
半个月后,二叔在京城的火车站外被人发现。
但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整个人处于疯癫痴傻的状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二叔疯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在哪里。
此事惊动了易家。当时易家在境内的地位相当于大权在握的内阁首辅,为首的家主易寻先生当即召集人手,联系七剑家族,每家派出代表回湘西前去调查。我这才知道,没有回来的不止父亲和三叔,留在最后的还有天狼门和鼠族,他们也同样失去了音讯。
母亲执意要去寻找父亲,我也想去,但因年龄尚小被母亲喝令留在家中,由管家照顾。
易家和七剑的队伍去了湘西,一个星期后回京,易家公开宣布了调查结果。
“邪恶力量已于湘西全面蔓延,留守最后的几个家族在封印这股力量的过程中因遭到袭击不幸遇难,尸骨无存。鼠族,天狼门全族灭门,旋风家家主林珥,三当家林玏牺牲,二当家林珂侥幸逃出,精神失常,疑似也是邪恶力量所致。湘西地区现已处于未知病毒蔓延的封锁状态,内外部皆难以干涉控制,今起正式将其定为灰色地带,任何人不得于方圆二十里内靠近亦或逗留,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危险。”
这些话被公布的时候我是不敢相信的。
我怎么可能相信。
明明近一个月前我还在那里。我和父亲,陆叔叔和阿周,旋风家和雨花家的人,鼠族和天狼门都还在湘西待得好好的。我几乎都很少看见异象,更别提传说中的怪物。虽然我们是最后一批离开湘西的队伍,但也不至于刚离开就变成这样。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一切都还算平静。
山清水秀的湘西,就算是偶尔神出鬼没的怪物也破坏不了它天然俊秀的原貌和应有的平静。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认知。
我怎么可能相信。
怎么会?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可我再不愿相信,事情也已经发生了,易家已经明确地将所有失踪的人员和家族默认列入死亡名单,并正式将湘西地区划为隔离区。
这便是外界眼里,那个灰色地带的开始。
湘西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势不可免地由万人敬仰的圣地走向万人畏惧唾弃的绝境。
母亲回来后彻底崩溃,又因为去湘西时被那股未知的邪恶力量所伤,染上怪病,很快便离世了。二叔因为精神失常被关进了疗养院,他的未婚妻离他而去。
父亲生前只有我一个儿子,二叔和三叔都尚未结婚生子,最年轻的三叔甚至才刚大学毕业。
爷爷奶奶悲痛过度患病相继去世,除去杂七杂八的族人,整个旋风家只剩下了我一个继承者。
湘西,我的故乡,我们的故乡,被彻底隔绝于人世,堕入永远无解的谜团,成为一片令人胆寒的死寂。
一切来得都那么快。
我甚至都没有与它好好做过告别,甚至没能在离开那片地方之前去看一看曾经憧憬的剑灵,没能抓住它被黑暗笼罩前的最后一片光影,亦没能拦住至亲命丧于此的脚步。
然后这片土地便彻底染成了暗红的血色,将无数令人费解的秘密连同见所未见的尸骨一同掩埋,留下一段简短而冷酷的讣告,如同末日的审判。
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事情是这样的。
可一天过去,一月过去,一年过去,数年都过去了。
起初还会有闯入灰色地带失踪或死亡者的新闻,到后来也慢慢变少,直至再也无人敢靠近那里。
不相信有用吗?
最终我不得不相信。
父亲再也回不来了,三叔也是,鼠族和天狼门,还有曾经的湘西,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
或许是被邪恶力量所杀,或许是像易先生所说因封印而死。
无论如何,他们都死了。
他们的空碑成为了虚假又确切的证明。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像所有同龄人一样长大成人,继承了家主之位,成为了新一代的旋风剑主。
阿周继承了陆叔叔的位置,成为了雨花剑主,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见面也都各自沉默。
那天七剑开会结束后,我和阿周同路回家。他告诉我,陆叔叔一直还在搞研究,只是不再研究出现在湘西的怪物,而是开始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法术,说是要研究出剑灵的制造方法。他整日整夜地待在京城新建的药阁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我对此已经没有太大感触。
剑灵啊。
儿时的我们曾对这个东西怀着最炽烈的渴望,但是如今呢?
哪里还有什么剑灵?
湘西不复存在,过往销毁殆尽。
原本剑灵的事也只有七剑家族的老一辈知道,由于湘西已被封印,他们决定彻底将剑灵的存在掩埋。于是再没有人知道剑灵的存在,包括新一代的七剑。
剑灵剑灵,剑之灵魂。
我们手握宝剑,却不知剑灵为何物。
但这,也能被叫做传承。
谁关心呢?
或许我也早就不再关心了。
某天我照常来疗养院看望二叔,和他说说话。每次我来看他,都会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诉说一些近来经历的或是听到的事情,断断续续,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说到了哪里,二叔始终只有一副呆傻的表情,时而对着我,时而冲着空气嘻嘻傻笑。
我已经习惯了。这次我像往常一样,跟他说着话,顺口提到了陆叔叔陷入剑灵研究的疯魔状态,结果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自多年前灰色地带事件后一直痴傻不再开口的二叔突然说话了。
我不知道他是听到我说的哪句话产生了激烈的反应,他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原本傻笑着的脸也僵了起来,他的嘴唇也开始颤抖,眼角竟流下泪水。
我惊呆了。
他抬起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摇晃着脑袋,发出痛苦地呻吟。
随即我听见一些破碎的字眼从二叔的嘴里蹦了出来。
他在说话。
我整个人陷入了久违的震惊和恐慌中。
这绝非偶然。
我下意识采取了行动。
我知道二叔可能是一瞬间恢复了自主意识,或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会不会……是与当年有关的?
二叔说的很慢,很模糊,但我很仔细地将他嘴里的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朵里,并将它们记下来,一个一个辨认,串成了连贯的句子。
他不断地重复着相似的词句,眼泪从他的眼角无意识地不断滑落,他的瞳孔涣散着,没有聚焦。
他重复说出的,不过两句话。
一句是“十里画廊”。
另一句话,拼合起来是——“哥,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的对象,除了父亲,还会有谁?
二叔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会对不起父亲?
可我从而二叔嘴里得不到更多的回答,因为无论我再问什么,他都只是间断重复着这几个破碎的语段。
医护人员听见嘈杂声,过来给二叔打了镇定剂。
在这之后,二叔又恢复了原先不言不语的痴傻状态。
那一天,成为了我人生继灰色地带事件之后的第一个转折点。
时隔多年,我仿佛再度觉醒一般,重新意识到当年事件的蹊跷。被深埋在心底早已压平的念头再度破土而出,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地生长发芽。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二叔做了些什么?
湘西到底发生了什么?十里画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股邪恶力量的爆发,所有人的失踪和死亡……
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重新回到湘西,回到那片土地。我一定要搞清楚父亲的死因。
自此我对自己发誓,这辈子都要以此为人生目标,不懈追寻,就算为此而死也无遗憾。
命运仿佛自有定数一般,牵引着我再次回到了那片土地。』

“关姐姐,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韩冰雪望着眼前大片的竹林,睁大了眼睛。
关雅舒沉默片刻,回道:“十里画廊。”
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她本以为这次不会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了,从几天前遇见韩家姐妹并得知林瑄也在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动打消了最初的念头。
原本她也只是想再去那里看一看,仅此而已。
她的心太乱了。
她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
结果昨晚韩恋晨的事一闹,偏偏又把她引回了通往旧地的道路。
而且这情景,她并不是第一次见。
“这里很有可能是幻境。”
韩冰雪惊讶地看向她:“幻境?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五年前我遇到过。”在寻找碧血真情七叶花的路上。
“五年前……”
韩冰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关雅舒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回忆着。
“与其说是幻境,我总觉得更像是……空间四维化。幻象产生的断裂带造成当前空间与另一个空间之间的随即连接,让人无意识地进入另一个空间。看上去是幻境,但所有空间里的东西又都是真实存在的,除了信号,”关雅舒随手从近前的竹子上摘下一片树叶,拿在指间捏了捏,“我当时能那么快就找到寒冰洞的位置,大概也是因为幻境的巧合。”
“那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这个……”关雅舒心中踟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出来了,从寒冰洞出来以后不知不觉就走回……”
说着她突然停了一下。
不知不觉……?
关雅舒沉默,她皱起眉头,开始重复回忆,似乎在思考什么,许久她突然脱口道:“我好像猜到这里的规律了。”
“规律?”
“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猜测,”关雅舒点头,指着两人周围的景物说,“不管是五年前的那次还是昨天五行阵法被破坏的时候,我都是有听见很细微的声音的,只是声音太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在幻境里面了。但能做到让人不易察觉,除了声音小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断裂带两边的环境的相似度。”
看见韩冰雪尚且懵懂的神色,关雅舒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是一个比她小了整整9岁的小姑娘,不能指望她像韩恋晨那样快速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
耐下性子走近韩冰雪,关雅舒转了转脑子,想着举个例子加以解释。
“你看啊,就比如这个地方——十里画廊竹林居。如果幻境的断裂带出现在我们此刻站着的位置,那么对面的空间应该也具有相似的环境特征,也就是说,”关雅舒把刚才捏着的竹叶放入她的掌心,“对面也是竹林,但不是我们眼前原本的竹林,而是另一个地方或另一个角度的竹林。”
只要是有竹子的地方,都可能成为空间的连接点。
把对象从竹林换成山路,发生几率更高。张家界这样重峦叠嶂的多山之地,若有人想利用山路做些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从这座山的山脚上去,说不定就到了另一座山的山顶。
对,她依稀记得,五年前从寒冰洞出来后,她沿着山路返回,很快竟然就走到了景区出口,大概因为她走的根本就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在山路中途的某一处通过突然出现的断裂带走出了幻境。
而昨天,她和韩冰雪被韩恋晨暴走时剑气触发的幻境所传送到的地方,应该是百草谷的中心——或许就是由于它和地心之谷类似的地形特征。这意味着,她们是从天门山的空间直接跳到了天子山的空间。
唯一奇怪的是,从百草谷走到竹林居,一路上都看不到寒冰洞的踪影……
难道也是因为幻境?
“幻境产生的时候会发出什么声音?”韩冰雪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又问,“我们能凭着那个声音走出去吗?”
“那声音有点像……风吹过树林时的声响,或者说……”关雅舒思索着用什么比喻更为合适,“也有点像是虫子爬过的声音。”
“虫子?”
“对,”关雅舒点头,“差不多,但是声音很微弱,如果听见这种声音,就说明我们接近幻境的断裂带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在竹林间缓慢走着,仔细感知周围景物的动静。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好像……有声音!”身后的韩冰雪突然小声叫道。
“我也听到了。”关雅舒低声说着,停住了脚步,但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的表情。
有点奇怪。
因为手机信号仍然是空格状态。
又往前试着走了几步。
“这里的竹林……好像变大了。”
“诶?”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关雅舒扫视了一圈身边的竹子,“但眼前却一直是竹林,就像无止尽的循环一样。”
“难道我们……那刚才的声音不是幻境产生的吗?”
“不,是幻境没错,但可能不是幻境的出口吧,”关雅舒走到一块石头边上坐下来,叹了口气,“毕竟我的猜测也不一定是对的,或许我们现在只是从一个幻境又走到了另一个幻境里而已。”
根本就没有出去。
关雅舒看了眼站在几步之外神色有些呆愣的韩冰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冲她示意。
“走累了就先过来坐会儿吧,目前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应对了。”
小姑娘沉默地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关雅舒心里莫名苦笑,她现在到底在干嘛?
她对这片地方依旧所知无几。
这里和麒麟血玉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有昨天韩恋晨的反应……
一阵微风拂过,林间飒飒作响。
空气陷入长久而无言的沉默。
“关姐姐,你能和我讲讲堂姐的事吗?”
关雅舒愣住了。
她侧头望去,韩冰雪正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看她。
“她是你姐姐,你竟然都不了解她么?”
“堂姐和我们生活的时间很短,她在韩家待的那段时间我还小,根本没什么印象……家里人也很少提起她,所以我对她也不太了解。”
韩冰雪的记忆里,韩恋晨回韩家那年自己好像才5岁吧……那是什么时候啊……
那是十年前啊。
“你和堂姐很早就认识,你一定了解她的过去吧,”韩冰雪垂着眸,“从昨晚到现在,我都一直在担心堂姐……昨天亲眼目睹她突然变成那个样子,我……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是不是和你们口中的残月有关,但那些经历……肯定是很痛苦的吧。”
残月……关雅舒起先一惊,随即反应过来。
是了,和韩恋晨说话的时候韩冰雪是在场的。
韩恋晨没有让她回避。
这个小姑娘,全都听见了。
韩冰雪抬起头,似乎看出了关雅舒此时的想法。
“你们讲话的时候我不会刻意去听,堂姐也没有支开我,她说这些话没有瞒着我的必要,听见便听见了,怎么想怎么做也都是我自己的事,”她说,“残月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爷爷是很讨厌这些组织的,如果他知道堂姐进入这个组织,肯定会很生气,而且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我们家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吧。”
“你是为了韩家才决定守住这个秘密吗?”
也是,感情淡薄的堂姐妹之间,是做不到无条件保守秘密的份上的吧。
就像这两个人。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堂姐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韩冰雪摇了摇头,“堂姐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指望我为她做什么,甚至我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也没关系,但她是韩家的人,我也是,我们都不希望韩家受牵连,她知道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她赌你听见也会装作不知道。”
“为什么要赌?”韩冰雪神色天真而透着莫名,“家族至上的道理,我总是明白的。”
家族至上么……
关雅舒移开视线,仰头望向天空。
可你堂姐未必是这样的人啊。
“如果说昨天的事和她的经历有关,那恐怕也是我所不了解的经历……就算我了解,”关雅舒顿了顿,“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告诉你?你既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应该也听得出来我和她现在是敌对的关系吧。”
“但你们曾经是朋友,不是吗?”韩冰雪咧开嘴冲她笑了笑,“而且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关姐姐是个通情达理的,温柔的好人啊,就像我曾经最喜欢的语文老师一样。”
关雅舒神色一怔。
“你还是很关心堂姐的吧,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她,就不可能答应她的提议和我们一起行动,不会愿意和我们说话,也不会关心我们的安全,甚至昨晚你可以直接丢下我不管,自己一个人走掉吧。”
在一种“我被发好人卡了吗”的无奈疑问中,关雅舒竟然感觉心里传来一丝古怪的暖意。
这是怎么了啊。
她愣愣地看向小姑娘单纯的笑颜,半晌没有说话。
那笑容仿佛能在沉闷的阴天中凭空生出明艳的太阳。
这一瞬间,她莫名想起了李媛。
小媛也是个爱笑的姑娘。
真是……
简直不像是一家人。
这样无邪而单纯的笑容,她似乎从未在韩恋晨脸上看到过。
自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起。

关雅舒第一次见到韩恋晨是什么时候呢?
她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因为过于平淡。
不是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存的深刻片段。
不过她唯一的印象似乎就是,韩恋晨这个人挺冷的。
晏清九十九年进入残月后,她陆续认识了这个组织里的其他成员。当时云墨影还没有进入残月,除了最先把她和关宇翎带回组织的首领顾南竹,医疗队里爱笑的小姑娘李媛,她首先见到了顾南竹的发小夏允宣,也是个看上去冷冷的小伙子,但比顾南竹的冷要好得多,虽然脾气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暴躁,满嘴粗口,有时却显得有些反差萌。
接着是情报部的徐风偌,一个彬彬有礼的黑客,但随后在夏允宣毫不留情的拆穿下得知这份彬彬有礼在熟人面前是不存在的。
徐风偌告诉她另外还有两个干部级别的人她没见到,这两个人的代号分别是“晨”和“妍”。
“阿晨人还在江南,暂时过不来,她也是情报部的,”徐风偌耸肩,“阿妍么……她只是个挂名的,但她是老大罩的,你记住这点就行了。”
这时关雅舒还不知道阿妍就是袁冰妍。
直到有一天袁冰妍难得地在组织里露了回脸。
关雅舒这才知道袁冰妍之前那次从魔教出走就已经遇见了顾南竹,并暗中受到他的庇护。
袁冰妍尚未脱离魔教的时候和关家兄妹关系一直不差,现在自然也没有什么矛盾,对她显得格外亲热。在得知袁冰妍寒毒复发的事实后,关雅舒也愈发痛恨袁翼泉,痛恨魔教的一切。
“南竹一直在四处寻求治疗寒毒的方法,他想治好我,”袁冰妍微微笑着,“但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我能看得出来。”
“那是为了谁?”
“我不知道,”女生瞳孔清明,带着一种似乎看透了一切的口气说,“但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总感觉他在看另一个人。他对我的好,只是为了弥补存在于他的过去里某个他没能拯救的人。”
关雅舒愣了愣。
这个意思是说,袁冰妍在顾南竹眼里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吗?
但她仍旧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份本不属于她的护佑。
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不能频繁外出,袁冰妍出现在组织里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次见面后关雅舒基本就没再见到她。
同样她也始终没有见到那个代号为“晨”的人。
从其他成员口里得知,那个人的名字是韩恋晨。
这个名字对关雅舒来说并不陌生,她只是没见过真人,但她却听说过这个袁冰妍同母异父的妹妹,冰魄蓝家的二小姐。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接到有新成员的通知,她跟着关宇翎和夏允宣从外面回到总部,刚进门的时候看见大厅里站着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中正对着她的是李媛,背对着的那个身影轮廓有些眼熟。
“……阿妍?”
关雅舒轻声脱口而出,随即看见那个人缓缓转身,不带感情地扫了她一眼。
那人把脸转过来的一刹那,关雅舒就愣住了。
不是袁冰妍。
只是有点像罢了。
脑海里的信息一瞬间全部糅合起来,关雅舒一下子就知道了她是谁。
这便是关雅舒和韩恋晨以认错人为开场的第一次见面。
“阿晨,你可算回来了,”夏允宣很平常地走过去跟她打招呼,“你带回来的新人呢?”
“楼上,Boss在跟她说话,”女生目光抬起来冲楼上指了指,声音冷冷淡淡的,“云四少的女儿。”
“云兰思?”夏允宣惊讶道,“暗夜门那个?”
女生点头:“她妈前不久刚死于暗杀,现在只剩她一个了。”
云墨影是韩恋晨救出并带进残月的,因而她对韩恋晨有比别人更强烈的亲近和信赖心理,后来韩恋晨被疑叛变时云墨影始终站在维护她的立场,想来也是说得通的。
夏允宣做了简单介绍后,双方互相打了声招呼。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声“阿妍”的缘故,回握她手的时候韩恋晨只轻轻碰了一下便收了回来,脸上没什么笑容,表情很冷淡,但关雅舒与她对视的时候发现她眼里的冷淡是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仿佛是天生如此而不是因着被认错而感到不快。
她似乎早就把那件事抛之脑后,精神集中于下一个任务的话题上,和几人简短地商定了一下,便上楼去情报室找徐风偌了。
虽然没有袁冰妍那么漂亮,但毕竟一母所出,底子也不差,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这是关雅舒对韩恋晨的第一印象。
没有多余的对话和接触,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平淡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