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29

八月十九日。
秦思忆觉得自己这一日的经历也是很幻灭了。
早上从袁冰妍的房间里刚出来,穿过长廊,瞅见廊檐尽头处的高墙之上坐着一人,吓了一跳,差点就要从背后拔剑了,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跑近前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二……二小——唔!”
“嘘——”墙上那人轻轻地跳下来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喊什么,我不要命的吗?”
尼玛这是什么脑回路常规台词难道不应该是“我不要面子的吗”?
秦思忆被那人拖到僻静角落里,等那人松开手,她还没从方才的震惊里回过味来,只呆愣地站着,直到那人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思忆姐?思忆姐!”
秦思忆霎时回神,接着又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记得夫人前段时间不是派人去找二小姐的吗?但派去的人无功而返,说她已经不在金陵了,难道二小姐一直没出京城?
可是当年调查局不是下令不准二小姐待在京城了吗?她是怎么躲过搜查的?
“这个说来话长……”韩恋晨也没打算细说,这会浪费很多时间,“我只问你,宫里现在有哪些人在?”
“夫人出去办事了,两位长老在别院,还有大小姐。”
“嗯,”韩恋晨点点头,思索片刻,淡淡嘱咐道,“我要去趟后山,你帮我守着点,寒冰洞这一带别让人靠近,否则拿你是问,清楚?”
“清……清楚。”秦思忆不清楚她为何要去后山,但二小姐的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一种异样的威压,她下意识地从命。
寒冰洞?二小姐去哪里做什么,冰魄剑不是不在那里面了吗?
自己该不该拦着她呢?
二小姐……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秦思忆说不清这种感觉,她只是隐隐约约这么觉得。
从前韩恋晨也是冷冷淡淡的,但如今这种冷淡和过去那种冷淡又好像有点不同。
看着她转身向着后山的方向去了,秦思忆心头有些怅然。
她有多久没看见韩恋晨了呢?

思绪翻飞,总会带起往事尘土一阵,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韩恋晨缺失的记忆并不包括蓝羽澜教给她的冰魄心法,所以她很熟练地进入了寒冰洞,整个洞中寒气四溢,她缩了缩脖子,顺利地躲过一排暗器和两道机关,一边想着今天该死的忘了带外套。
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两年前她从这里带走冰魄剑的时候,也是这番情形吗?
顺着视线向前方望过去,原本应该安放着冰魄剑的冰槽空空如也。
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穿洞而过,来到后山的藏经阁。
藏经阁掩映在一片葱翠山色之中,小径因无人常走和疏于打扫而落满了灰尘和枯叶,显得格外冷清。
也是,这地方只有掌握冰魄心法的人能进得来,自然没什么人来打扫。
轻手轻脚地推开阁楼的前门,随着“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缓缓张开,光线透进屋内,洒在了面前的一排排书架上。
韩恋晨咳嗽了几声,有一瞬间对自己的气管会被灰尘堵死的可能性坚信不疑。
阁楼并不大,只有两层,但藏书量可观,而且只有一部分书是按照首字母的顺序排列摆放的,其余都是散乱在各处的,韩恋晨先把按顺序排的一一扫过,发现里面并没有记录“惊鸿”的卷册,便开始处理剩下来那堆乱七八糟摆放的资料,对当年的自己免不了有些怨怼。
看完书乱放,自食其果。
情报员做了这么久,韩恋晨对于书卷资料的整理并不生疏,速度倒比自己预想的要快,但也花了几个时辰才把这堆书分门别类地理好放回该放的地方,并且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本。
惊鸿。
韩恋晨掩着口鼻,顺手掸了掸书面的灰尘,抚平页脚,翻开来看了看。
第一页上题着一首诗。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有点长。
“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啊……”韩恋晨喃喃着,眼神微闪,不知在想什么。
很美啊。
可她不是很喜欢这首诗。
李群玉的《长沙九日登东楼观舞》。
若要追溯源头,这舞原是唐玄宗宠妃梅妃的成名舞蹈,属于宫廷舞的一种,以舞姿表现鸿雁在空中翱翔的姿态,现已失传。
想必这玉蟾宫所谓的“惊鸿”,大概是范水模山之作吧。
历来似乎很少有宫人能和着音乐完美地舞出一曲惊鸿,因为想要跳成这支舞不仅需要动作上的精致,还需以冰魄内力融合,才能爆发出最大限度的能量,达到极致的效果,但也极容易遭反噬走火入魔,上上任的玉蟾宫主便是因此而亡。
可以说这已经超越了一支舞所具备的层次,演变成一个带有风险性的杀招了。
她为了封印冰魄剑使出了这招,虽然险险地保住了小命,但代价是自己的记忆。所以这到底是她赚了还是亏了?
可去她大爷的二姑亲娘四舅奶奶,她当初为何会对这支舞起了兴趣?
只是因为很美吗?
韩恋晨时刻记得自己是个最惜命的人,这种事摆在现在她碰都不会去碰。
她大略地翻了翻图录记载,合上卷册,决定带回去再细看。
若是像凌初夜所说,解开冰魄剑的封印真的能找回记忆,那倒也是好事,只是这恐怕也只是理想化状态,更何况这回再跳惊鸿,她这条小命怕是没那么好保了吧。
合上门,离开了藏经阁,太阳早已高高地挂在头顶。
韩恋晨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近三个时辰,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这趟算是没有白来。
这么想着,韩恋晨按原路从寒冰洞出来,溜回正殿,这个时间点宫里的人大约都去吃饭了,所以一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稍稍闪避一下也就过去了。
穿过长廊的时候可巧又碰见了秦思忆,她看见韩恋晨时脸色微微一僵,又像是松了口气,用口型喊了声“二小姐”,跑到跟前来,韩恋晨冲她点点头:“思忆姐,多谢你帮我望风。”
“二小姐何须言谢,”秦思忆摇摇头,低声道,“你快别站在这当口,大小姐用不了多久就要吃完饭了,我知道你不想让她看到。”
“我马上就走,”韩恋晨也不废话,越过秦思忆朝不远处的那堵高墙走去,临走前停了一下,淡淡留下一句话,“玉蟾宫今日无客造访,你明白了吗?”
她出现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最好的效果。
秦思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正待应下,突然间看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连未出口的字眼也僵在了喉间。
与此同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划破空气像利箭一样从韩恋晨背后射来。
“玉蟾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啊,真是不巧。
刚刚说什么来着,这趟果真是没有白来。
韩恋晨这么想着,慢慢转过身来,面向那声音的主人。
嘴角维持着微微翘起的状态,只听一旁的秦思忆声音里带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大小姐。”
秦思忆完全没有想到袁冰妍这么快就吃完午饭了,脸色有些发白。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势同水火,这两个人偏偏这会儿碰在了一起,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二小姐不想让人知道她回来了,可现在看来铁定是瞒不住了。
袁冰妍冷冷注视着韩恋晨,瞥了秦思忆一眼:“思忆姐,你下去。”
秦思忆犹豫着往后退了几步,又停住,似乎很不放心,韩恋晨回头给了她一个稍带安抚的眼神:“该干嘛干嘛去吧。”
姐妹谈心,难道还会打起来?
会又怎样?
所以确定不在谈心二字上加个双引号吗?
“……”在秦思忆这里此种安抚显然毫无作用,但她只得领命退开,走远了仍一步三回头,生怕这两位小姐直接制造核爆现场。
转过头,韩恋晨安静地微笑着看向袁冰妍,语气和刚才没什么不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句话你自己说出来不觉得惭愧吗,残月妍?”
袁冰妍脸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阿晨,你用残月的身份威胁不了我,你自己也是残月的人。”
“所以我们不过是半斤八两咯?”韩恋晨轻声反问道,“说真的,姐姐,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你到底是几重间谍了。我倒是挺羡慕你,明明都是组织里的叛徒,顾南竹对你百般放水,对我则赶尽杀绝,对比可真是残忍。”
“阿晨,那是你应得的,”袁冰妍的笑容有点冷,“你是怎么进入京城的?用的假身份?”
袁冰妍笃定韩恋晨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轻易躲过关口安检蒙混过关的,那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京城只有这一个可能。
“你想站在这儿说话吗,姐姐?”韩恋晨仍旧微笑着,只是笑容有点漫不经心,“想必你也不希望我回京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吧?”
袁冰妍一怔,半晌抬腿先走:“你过来。”
韩恋晨跟着她来到僻静处,袁冰妍转过来就从袖口抽出银针抵住她的脖子,把她逼到角落里,目光如炬:“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韩恋晨回来了。
这个信息让袁冰妍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好似听见十二级台风预警。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但她一直都在尽力避免事情走向这个方向。
她为什么已经回来了?
她回来了,那自己呢?
玉蟾宫继位大典会如何?自己会如何?凌初夜……又会如何?
袁冰妍一时心乱如麻,手心几乎浸出了细汗。
颈部皮肤感受到丝丝凉意,韩恋晨似乎毫不在意,只静静盯着袁冰妍略带紧张的神色。
“你在紧张什么,袁冰妍?”韩恋晨试着从对方的表情里探出点什么。袁冰妍在紧张,她在怕什么?应该是因为不希望她回来,那么为何不希望她回来?是因为继位大典,还是因为别的?“因为继位大典暂时取消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袁冰妍眼里的惊慌更加的明显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妈妈并未公开宣布。”
“姐姐,你一向比我聪明,现在怎么又智商下线了呢,”韩恋晨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扩大开来,“继位大典必不可少的一件东西在我手里,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这么一说袁冰妍终于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件事——冰魄剑!
“冰魄剑果然在你这里?”妈妈知道吗?她最近没有跟自己说过任何有关冰魄剑和韩恋晨的事,“你什么时候从寒冰洞里拿走的?”
韩恋晨看她的反应就明白这件事蓝羽澜没有告诉过她。
“你觉得呢?除了两年前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韩恋晨的回答让袁冰妍再度脸色一白,她攥着银针的一双素手微微发颤,韩恋晨有预感她这么抖抖霍霍的指不定下一秒便会划破自己的脖子。
“你这么做……是为了复仇吗?因为恨我们?”袁冰妍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使声音尽量显得平静。
“……”韩恋晨想问我为什么要恨你们,这个“你们”又指的是哪些人,转念一想这样就暴露了自己失忆的现状,所以干脆噤声。
袁冰妍的话说不定能给她些许提示。
“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目的?”袁冰妍止住声音哽了几秒,“难道你要再次从我身边抢走他么?”
抢走?他?
凌初夜?
韩恋晨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嘴角挑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顺着她的话锋应道:“是又如何?”
这么说自己过去不仅是认识凌初夜,还和他有过一腿?
鬼故事么?
韩恋晨内心摆满了黑人问号脸,感到不可置信。而对面的袁冰妍脸色则是继续僵硬着,她的手甚至无意识地往前逼近,在那冒着寒气的尖锐针头即将扎破皮肤的前一秒钟,韩恋晨一个激灵赶紧扣住她的手腕,及时避免了一场见血之灾。
死在自家的绣女神针下该是多么的无语。
袁冰妍的武功内力皆在韩恋晨之上,两人近距离对峙着,韩恋晨明显觉得很累。
“那是不可能的,”袁冰妍维持着原有的力道,轻轻说着,“他失忆了,不记得你了。”
韩恋晨沉默不语,如果她此时此刻告诉袁冰妍自己已经见过凌初夜了,袁冰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就算他恢复记忆,他对你也只有恨。”
或许就是因为她去“修复者”做卧底这件事?看起来夏允宣所言的真实性已经可以渐渐得到证明了。
“现在我是他的未婚妻,一直陪伴他的是我,并且以后也永远是我,阿晨,你放手吧,”袁冰妍紧紧盯着韩恋晨,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仇恨,“你因爱生恨我能理解,但我无法原谅你伤害初夜,你竟然真的狠得下那个心。”
还因爱生恨?哪来的狗血八点档?
韩恋晨抿了抿嘴,冷笑:“为什么狠不下心?你觉得我对他是真心的?”
若是一场计划好的潜伏,又何来真心?
袁冰妍似乎并不惊讶韩恋晨给出的答案,她微笑了一下,语气放缓了些:“所以啊阿晨,我一直觉得你是明白的,你们不过是两厢情愿的欺骗罢了,你不是真心对他,他也非真心待你。他若真心,当初为什么会利用你来做治疗我寒毒的药引呢?”
她说了什么。
轰隆一声,韩恋晨觉得心口骤然一阵绞痛,痛得几乎那一刻透支掉全身的力气。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上次类似的应激反应,证明自己记起了什么,可事实是除了一点零碎的画面她依旧没有想起任何事情,这感觉只让她觉得自己会就这么窒息下去,直到窒息而死,死得像条脱水而干瘪的鱼。
喘不过气来。
她想蹲下来,她想倒下去,怎么样都好,只要能脱离现在这个状态。
可最终她只是皱了皱眉,呼吸急促了一些,硬是忍住了有可能下意识做出的任何动作。她知道这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从袁冰妍嘴里她得到了一条本来没那么容易获知的隐藏线索。
仿佛是那长久以来遮蔽眼目的密布阴云终于破开一角,撕裂出一点点天空原本的模样。
而她却眼前昏黑。

凌初夜把韩恋晨叫出来的时候交给了她一份简易的地图,韩恋晨看了看有点惊讶。
“这就是调查局总部大楼吧?”看起来档案库的位置也并非十分隐秘,“你向谁打听的,负责人是哪个?”
“雨花,他也曾是‘修复者’的一员。”
“陆家的公子?”她对陆萧似有耳闻,“既如此,他应该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吧,你为何不直接问他?”
凌初夜就知道韩恋晨会问这样的问题,心道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他没有透露很多,”凌初夜顿了顿,说道,“他似乎有什么把柄在调查局手上。”
“那他怎么会愿意帮你?”
“他说我若如此固执想要单独调查,他也不会阻拦,他可以帮我去问一声,但警告我切勿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调查局是不想让我恢复记忆的。”
韩恋晨点点头似乎表示理解,又随口叹道:“也是一个奇人。”
“他知道昨天下午易子澈会派心腹去档案库取资料,所以他去找易子澈提出此事,以此迷惑视线,我就趁机也溜进去跟着他的心腹摸索到了档案库的楼层位置。”
易子澈自然不会答应这个要求,陆萧找他的这个时间段自己的手下已经去档案库取出了次日需要的资料备用,而这样看来陆萧虽有作案动机,但没有作案时间,易子澈反而不会怀疑他,最多是对他再多几分戒备。
“声东击西,你们配合得倒是不错,”言归正传,韩恋晨指指图上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10楼,东北角?有路障吗?”
“有守卫,有门禁,应该是要密码或是暗号的,所以我不可能进到里面去,只能看下大概位置。”
“OK,”韩恋晨把地图折起来收好,“接下来的事我去办。”
“不需要帮忙么?”
“我本来是想让你打个掩护什么的,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尽量少去总部,免得惹他们怀疑,不过实在需要救急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韩恋晨耸了耸肩,“不要小瞧情报员的工作能力啊。”
凌初夜默了半晌,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揉了揉面前姑娘的脑袋。
韩恋晨这回倒没有表现出很大的反应,但她依旧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动作,仿佛很熟稔啊?
凌初夜……
两年前你究竟干了什么?
敛下眼睑,微微遮去眼中一丝掺着冷漠的疑虑,换上了很平常的语气。
“我姐姐的病,治好了吗?”
一个冷不防冒出来的问题,凌初夜愣住,对她的询问感到突然,可他仔细看姑娘的神色,一时竟看不出她的情绪是喜是怒。
“你记得寒毒的事?”
“不记得,”韩恋晨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惊讶我竟然会关心她吗?”
若真是他……
“确实有点,毕竟……”
“我们关系不好,这不是什么秘密了,”声音淡淡的,“寒毒的事你知道多少?”
韩恋晨看着面前高自己一个头的男人,有点出神。
她当年喜欢过这个人?
结果还栽在了他手上?
而凌初夜这边,思及陆萧那次透露他是为了治袁冰妍的寒毒才加入了“修复者”,回答也带着点不假思索。
“陆萧说治疗方法是我研究出来的,就在‘修复者’计划期间。”
“治疗方法是什么,他有说吗?”
“没有,不过等资料到手了就能知道。”
不知为何,他觉得姑娘的表情愈发微妙?
两个人对望,仿若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可终究没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任何肉眼可见的破绽。
“是么……”韩恋晨认真地盯了他半晌,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我走了,你等我消息吧。”
凌初夜定定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