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28

这天病房里来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云芷心见到来人惊喜道：“阿樊，你怎么来了？”
“二姐，听说你出事，我们都急死了，大哥工作太忙，所以我带着落落来看你。”云汀樊拉着一旁姑娘的手走过来。
姑娘乖巧地叫了声“姑姑”。
云芷心微笑着拉过她：“一年没见，落落又变美了是不是？”
姑娘哂笑：“姑姑就会取笑我。”
“哪有，我侄女的颜值难道不是百里挑一？”云芷心叹了口气，“虽不是亲生，我可是把你当亲女儿似的，只是小夜那孩子……唉……”
姑娘微微低了头，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
云芷心越想越不舒服，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落落和小夜青梅竹马，本是最好的一对，结果横插进来一个袁冰妍，一个七剑家族的耻辱，把小夜勾得魂儿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个袁冰妍还不够，冰魄家那两个竟然都和他不清不楚的……
蓝羽澜的女儿呵……云芷心暗自冷笑。
云汀樊颇不喜欢这气氛，于是问道：“小夜呢？怎么没见他？”
“他可能在和陆家的小子说话，”云芷心瞅了瞅自己的侄女，“落落，你去找表哥玩吧，就在楼下办公室，我跟你爸说几句话。”
云筱落点点头出去了。
门一关，云芷心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云汀樊问道：“二姐，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人为的？”
云芷心脸色发白，她拉住弟弟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樊，这件事很复杂，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不过你回去记得告诉大哥，一定要比过去更加小心。”
“二姐？”云汀樊心里一惊。
云芷心的声音压低了，其间夹杂着一丝难以稳定的颤抖：“调查局可能已经盯上云家了。”

出了病房门，又到隔壁看了下凌馨雨，两人说了会儿话，云筱落便出来了，脸上腼腆的笑容渐渐淡了，眼里闪过一丝冷漠，她下了楼，边走边观察着门牌，还未等找到“办公室”的字样，她便在走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表哥。”
“……筱落？你怎么来了？”凌初夜失忆后是见过云筱落的，春节期间云筱落跟着父母来京城看云芷心，两个人见过面。不过凌初夜对两人之间的过往没有印象，只知道她是自己名义上的表妹。
还好不是亲表妹，不然那传言……
凌初夜摇摇头，他在想什么，就算他从小和云筱落青梅竹马曾经在一起过，那也都是过去式了。
云家的大本营大部分时间都驻扎江南地区，云筱落这会儿……是一个人过来的还是跟着父母？
“爸带我来看姑姑，”云筱落解答了他的疑惑，然后她的语气忽然冷了起来，“昨天的发布会我看到了，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觉得是钓鱼执法？”
凌初夜：“……”
说起来还真挺像这么回事。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既然你昨天都这么说了，迟早会发现，”云筱落凑近了些，在他耳边悄悄说，“最近江南一带其实有传闻，说麒麟血玉在姑苏出现过。”
凌初夜心中一凛：“姑苏？你从哪里听到的？”
“坊间流言，哪有什么源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云筱落冷哼一声，“姑苏是谁的老巢，不用我提醒你吧？”
血盟。凌初夜自然知道。
“多谢了。”
云筱落绷着一张脸：“要不是看你失忆了对归云山庄没有威胁，我早……”说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凌初夜起疑之前住了嘴。
一般这种情况下打住是没什么用的。
凌初夜已经起疑了：“威胁？归云山庄？”
云筱落脸色一变。
“没什么，你忘了归云山庄和云家明面上不是一体的吗？云家那些所谓见不得人的勾当，都通过山庄进行，再加上姑姑是你们长虹家的人，不然你觉得云家能在调查局眼皮子底下跳多久？”云筱落恢复了冷冷的神色，不忘提醒，“还有，我可是偷偷告诉你的，别在我爸面前把我卖了。”
“……好。”
云筱落的说辞滴水不漏，凌初夜没再多问，只暗暗记下了这个疑惑。

“教主，是我。”
“混进七剑了？”
“是，我已经和雨花相认，”陆雪依回答道，“接下来有何指示？”
“你暂时就保持这样的状态，获取他们的信任，”袁翼泉的声音淡淡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筹备七剑合璧吧？”
“是的，不过雨花剑被封印在穿云洞了，我现在住在陆萧家，目前据我观察他还无法达到雨花剑法的第十层，取不出雨花剑，而青光……他们打算利用技术研制出青光的血清，培养新的继承人。”陆雪依从房间的窗口向外望去，那个方向，就是药阁和穿云洞吧。
“哼，怪我当年晚一步到，未能阻止上一任雨花，让他把剑给封印了。”
“教主，那我？”
“事已至此，无须再提，雨花这小子能不能解开他爸当年的封印，还在于他自己。你且在一旁看着吧，你只需练成紫云剑法，推动他们完成这个计划，”袁翼泉又多问了一句，“当初他有没有怀疑？”
“没有，也没有要我去做DNA检验。”
“好，很好，”袁翼泉似乎心情极好，“你仔细着打听血玉的下落。”
陆雪依没有多想，依言应道：“是。”

大长老进来时，二长老正坐在紫檀椅上，刚喝完第一口茶。
“怎么了？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见大长老神情严肃，二长老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大长老微微叹一口气，“昨日蓝家派去找阿晨的人不是回来禀报了吗，说人没找着，约莫是已经不在金陵城了，澜澜差点就打算把冰魄剑的消息曝出来，刚好不容易才被我劝住。”
“你告诉她了？”二长老想着现在凌初夜找到韩恋晨的事只有他们二人和蓝微莹知道，蓝微莹也答应暂时不告诉蓝羽澜，等剑拿回来再说，他也是这么想的。然而现在情况又以另一种方式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没有，”大长老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若不是昨天那事，我本来是要告诉她的。”
二长老知道他指的是昨日凌初夜跟他们说的有关惊鸿的事。
他们本以为只要找到了韩恋晨，取回冰魄剑就不成问题，但没想到凌初夜给出的信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一种发展线路。
警官当时的脸色仍是温和的，他说：“此事我不敢莽撞决定，故请示二位长老，施展禁术的后果，想必长老比我要清楚，我虽内心偏袒妍妍，但也不能将二小姐的性命视作儿戏，望您慎重定夺，或者想想别的法子。”
二长老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阿晨这丫头……我只当她是想小小报复一下罢了，她竟做得如此绝！”二长老记忆里的韩恋晨一直是个沉默隐忍甚至有些懦弱的孩子，若没有两年前的事，她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大概也只有年幼时失手把袁冰妍推下河的那次了。
大长老也皱着眉：“以前只是知道她喜欢跳舞，不曾想到她竟偷偷学会了‘惊鸿’，胆子够大的，她不知道上上任宫主就是因此暴毙的吗？”简直是不要命了！
“你也别怪她了，唉……”二长老直摇头，“当年是我们对不住她，他们签协议的时候我们也没有阻止。”
“当时不把她逼走，她还有活路吗？”大长老想起来就心痛，“这祸是她自己酿成的！当年若非她一时冲动杀……”
大长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不愿说下去。
二长老很自觉地转移了话题：“那如今我们该如何？眼下看来只有再次罔顾宫规才能取回冰魄剑了。”
“可你要我怎么拿晨丫头的命去做赌注？”大长老缓缓道，“所以我才没有告诉澜澜，我怕她会乱来。”
“但现在看来，她知道与否对事情的发展不会有影响，不是么，”二长老眼神严肃起来，“大长老，这个话题我们是无法回避的，你扪心自问，现在选择就摆在面前，你怎么选？是阿晨的安危，还是冰魄剑的安危？”
大长老久久无言。
“你说的没错，”苍老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疲惫，“我不得不选冰魄剑。”
两位老人相对而望，都暗自叹气。
“当年禁令的事怎么样了？”
大长老微微点头：“澜澜答应去和调查局交涉了，实在不行我也会出面。”

午后时分。
“哥——”易子寒推开门走进来，看见里面正在谈话的两人，止住了声，讷讷地道了一句，“陆先生。”自从上回兄长训了他一通后，易子寒对陆萧的态度比一开始要恭敬不少。
“令弟有事相商，我就先告退了，长官。”陆萧见是易子寒，也略微向他行了礼，准备离开。
易子澈叫住他：“明天的事别忘了。”
陆萧停住，应了一声，神色仍旧淡淡的，推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易子寒好奇地问道：“哥，你们在说什么？我还是头一次见他主动来找你。”
易子澈对于陆萧竟然会主动找他确实感到意外，还有一点点惊喜，尽管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至少能想到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悠然道，“明天新的‘修复者’计划正式重启，今天他来找我，是想去档案库调取当年的研究资料。”
“档案库？”易子寒瞪大了眼睛，“那地方怎么能让他进去？万一他心怀不轨……”
易子澈知道他想说什么，微笑着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说：“你以为怎么，我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我自然不会答应。”
“那你方才——”
“他是主要的研究人员，那些资料我会调出来直接给他，这种单纯的研究报告就算他告诉凌初夜也没有什么用。”
易子寒松了口气，又听易子澈说道：“子寒，你总是太急躁，我教过你多少次，遇事要能沉得住气，你看看七大家族的后生，就拿长虹和雨花这两个人来说，你对上他们，哪次不是落于下风。若非我们易家的军政实力排在榜首，这位子你还想不想混下去了？”
“哥，你怎么老这么偏心？”易子寒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凌初夜也就罢了，陆萧我看也不过如此，除了长了副好皮囊，医术好点，整天跟我们对着干，而且他可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啊，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了一下。
“子寒，我看我是平日里太宠你了，你越发没了分寸。”易子澈的脸色微变，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倒仍然是悠悠的。
易子寒怔住，自家兄长虽然还是在微笑，但眼神里明显已经溢出危险的信号，心里知道兄长生气了。他不敢再提，只好乖乖地转移了话题。
“凌初夜可能已经察觉到不对了，要是他记起当年的事怎么办？”
“他没那么容易记起来，这些年他的大脑一直处于损伤状态，除非有人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他不可能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的，”易子澈缓缓道，口气似乎很有把握，“现在活着的并且完整知道内幕的除了我们，只有陆萧，就连韩恋晨也只知道修复者的事，不可能知道为什么凌初夜现在的记忆会这样，其余那些人也都只知道凌初夜的身份有问题而已，陆萧我会派人盯着他，他再刚正不阿也不会这样鲁莽行事，而韩恋晨么……”
“韩恋晨，哦，对，韩恋晨！我正要说她的事来着，”易子寒反应过来，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哥，上午蓝羽澜来找过我，提出解除当年对韩恋晨的禁令，原因是当年韩恋晨带走了冰魄剑并把它封印在了成都，现在想取回剑必须让她回来。”
“韩恋晨……”易子澈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当年我们和凌家蓝家可是签署了协议的，韩恋晨终身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否则杀无赦，我们已经够仁慈了。”
易子澈无言半晌，只是冷冷盯着自己的弟弟。
这表情仿佛是在说“我愚蠢的欧豆豆啊”。
易子寒被他盯地浑身不自在，自知方才的话里又是有了什么疏漏：“哥，我说的不对吗？难道你想……”
“协议确实是永久生效的，但是这禁令权终究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的，”易子澈撑着下巴，目光转回桌上的报纸，声音平淡，“懂我的意思了吗？”
凌初夜懂得放长线钓大鱼，他弟弟怎么就总在这方面慢半拍？
易子寒思索了半天，总算是没有辜负他哥的期望：“……你想引她上钩？”
“当年没能解决掉她实为我心头一大患，此次趁着这个机会，倒可以把这个祸患清除掉，”易子澈又道，“你先假意答应玉蟾宫，等她们把人找回来了，冰魄剑也取回来了，这时再引她现身，趁机实行逮捕，方可一举两得。”
易子寒恍然大悟：“这确是个好计策！”
“还有一个人……”
易子寒问道：“谁？”
“林雨惜，”易子澈眼神复杂，“两年没她的消息还以为她自觉地失踪了，没想到她竟然入了魔教，这对我们很不利。两年前她带走了韩恋晨，也算是这件事的知情者，只不过她不知道凌初夜的身份罢了。”
易子寒心领神会：“我会派人去解决。”
“解决？”易子澈摇摇头，“怕是没那么容易，毕竟她在世家榜单上仅次于林瑄，而且万一行事不妥保不准她会把我们一齐拖下水。”
“那怎么办？”
“她若是想揭发，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动静，说明她现在还不想生事，先盯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