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8

“欣然，麻烦你了，嗯，好的。”进病房时林瑄刚打完电话，他放下手机招呼凌初夜等人。
窗帘敞开着，窗外的阳光洒在病床前，给室内增添了一丝温馨的气氛。
小宝宝正裹在襁褓中，安睡在他母亲的怀中。
陆萧：“师娘可有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
关雅舒笑着答道：“阿瑄早就想好了，叫绮君，小名浩然。”
绮君。凌初夜心中念着这个名字，微微笑了一下。
袁冰妍笑着说：“这可是下一代新的旋风传人呢。”
陆萧伸出手戳了戳小婴儿胖胖的脸蛋，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小浩然长大定能成为像林老师一样的翩翩公子。”
“那还真是抬举我了，”林瑄无奈道，“我只希望他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还少不了一身浩然正气。”
林瑄诧异地看了凌初夜一眼，点头：“不错，这正是小名之意。”
“林老师，您昨天说您有奔雷家的消息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是从我妹妹那里弄来的消息，她在情报部门工作，”林瑄从桌子上拿过来一张纸条交给凌初夜，“这应该就是云泽的现居地。”
林欣然是情报部门的人？无暇多想这个问题，凌初夜接过纸条，纸条上的地址是京城新区新城广场。
“新城广场，”陆萧跟着看了一眼，“又是靠近城郊，但是北边的。”
“先过去看看情况，但要提防有人突袭。”
“如果有人暗中监视我们，那我们去哪里他们都能知道。”
凌初夜摇摇头：“只能先用混淆视听之法。”
“怎么混淆视听？”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这个地址找洛云泽，一路去调查京城军火交易的地点，主要目标是枪支。”
林瑄沉思片刻表示赞同：“这样也行。”
“林老师，师娘刚生产完，可能还需要人照顾，您这样会不会太忙了？”袁冰妍关心地问，“要不您先不急，我们先去调查。”
“无妨，多谢关心，”林瑄笑了笑，“我妹妹下午就来，我把舒儿交给她照顾了。目前肃清的任务颇为紧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这样吧，我和君含去调查军火交易的地点，你们去找奔雷。”
君含是陆萧以前的字，凌初夜很少这么叫，听着有些不习惯。陆萧倒是对此无所谓。
凌初夜：“林老，您和陆萧去找奔雷吧，京城的军火交易我熟悉一点，我和妍妍去。”
林瑄顿了一会儿：“行，那我们就下午行动。”
几人初步达成一致。
在场的人似乎都各藏心事。
凌初夜压在心底并不出口，但心中疑虑愈发强烈。但他知道他不能心急。
刚刚从进病房开始，他就注意到袁冰妍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有些拘谨，整个人像是绷住了一样，但她的言语都很正常。直到几人离开病房前，袁冰妍走在最后，他走在袁冰妍前面，无意间回过头看见的一幕。
袁冰妍和关雅舒，这两个他印象里应该素未谋面的姑娘。
冷冷地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流，看在凌初夜眼中，明显不是正常的告别。

林欣然觉得她快成倚月阁里最忙的人了。调查麒麟血玉已经焦头烂额的时候，自家兄长又托她找奔雷家的情报顺便还要她去京城照顾嫂子，她深觉再努力一把自己就可以胜任超人了。
“欣然姐，真是辛苦你了，一个月就飞了京城两趟。”走之前莫琳琳不无同情地对她表示了敬意。
林欣然翻了个白眼：“回来别再让我看到声控灯是坏的。”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韩恋晨惋惜地摇摇头，一个侧头躲过了莫琳琳的抱枕攻击。
林欣然走后，剩下的人继续工作。韩恋晨捧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敲着键盘，时不时咳嗽几声。她突然抬起头来说道：“这麒麟血玉的事，我们光在网上搜集信息恐怕是不够的，可能我们都得去一趟京城。”
莫琳琳回绝：“京城那鬼地方我死也不会再去。”
“干什么，你还怕了他们不成？”苏筱幽幽道，“你不想去也得去，阿然现在要去掺和七剑的事，阿晨她们学校提前开学，她俩是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的。”
莫琳琳张了张嘴，瞪了苏筱一眼：“好吧。”
“这事都发生这么久了，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除了那个令牌。”
“人家不是说了吗，谈判过了，令牌是有人故意要陷害魔教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拿不出证据调查局不信。”
苏筱看向韩恋晨：“案发时间是凌晨，那时候博物院周围的路灯偏巧坏了，监控拍不到清晰的人影，据安保说作案者也是全身都穿了黑衣，还带了黑色面罩，根本看不出面部特征，所以无法判断。”
“行为缜密，不留破绽，却唯独疏忽落下一个破损的令牌，栽赃陷害的可能性不小，”韩恋晨分析，“我们现在只能先把那段监控处理一下了。”
“可是监控只有博物院门前那条街的，出了那条街有一片监控盲区，嫌疑人从那开始去了哪里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韩恋晨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键盘，沉默了一会儿，把笔记本转过来给她们看，“我把亮度对比度处理了一下，清晰度做了调整后是这样，能看见人，但是脸部只能看见眼睛。”
两人看了一会儿，似乎都认不出来这上面的人。
“难度太大了，”莫琳琳叹气，“你用人脸识别试试，我估计这都不行。”
韩恋晨试了试：“如你所料。”
“就凭一双眼睛找一个人还是太困难，看看她往哪走了吧。”
“往东去了，这个调查局自己都一清二楚，但我们现在也只能查到这里，因为这之后她就进入了监控死角，再下一段监控就涉及到多条道路了，而目前我和琳琳把这些路的监控都看了一遍，都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影，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脱了黑衣换了行装，所以我们无法认出她。”
苏筱抿嘴：“那就比较麻烦了，我们只能从作案工具这里查了。”
韩恋晨看了看笔记本，又看了看苏筱：“报告上说博物院的防护玻璃是被迷你炸弹炸开的，可这种炸弹……是调查局自己的研究所研制的。”
苏筱沉默了。
“研究所研制的部分武器不是都会流通到市场上的吗？”莫琳琳疑惑。
苏筱一拍手：“对，我们从这条线查下去，如果不是调查局自己出了内奸，那就是他们将武器卖给的那些组织下的手。”
“我觉得是不是还要在各地的进出口把关一下，万一嫌疑人想把麒麟血玉转移出去怎么办？”
“琳琳说得有道理，可是这个工作量似乎太大了，”韩恋晨顿了顿，“过不了多久我们都要开学了，调查的时间会更紧，而调查局限定的时间只有半年。”
莫琳琳“切”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他们。”
苏筱：“我们肯定不可能面面俱到，先把几个最大的组织平时的交易记录调查出来就不错了，到时候调查局问起来也不至于无法交代。江北那边主要就是魔教、残月、暗夜门，江南江东是血盟和归云山庄，江西倒都是些小门派。”
“航空，铁路，水运，高速，这些都可能有蛛丝马迹。”

林瑄和陆萧这边，为了行动方便没有选择驾车，而是坐了地铁再转车。
洛家的新地址看起来并不是一座大宅子，只是一个小区的一间普通住户。
小区看起来是新建的，新区毕竟还是比较繁华，周围生活设施也不少，相比洛家原来的地址是要热闹得多，但比城内市区还是稍微冷清一点。
“那小子的个性，还真想不到他选个这种地方。”林瑄无意感叹一句，陆萧没有说话。
二人来到门前，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回应。
“莫非不在家？”
林瑄又按了一次门铃，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你们……是来找这家的男孩子的吗？”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两人转身一看，是一个驼着背的老奶奶，正提着买菜的篮子站在单元门口，看着他们。
林瑄亮出证件：“我们是调查局的，来找他问点事，老人家您认识他？”
“我就住他对面，”老奶奶指了指楼道对面自己的家，“他暑假出去旅游了，你们一时半会儿是见不着的。”
“您可知他去哪里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奶奶缓慢地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走到跟前仔细瞅瞅两人，说话口齿略微有些不清楚，但还算流畅，“那孩子生得挺俊俏，就是不大学好，成天就喜欢喝酒赌博……哦，经常夜不归宿……可惜了小伙子，长得这么一表人才。”
林瑄听着描述感觉是洛云泽没差了，他看了陆萧一眼，对方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听完，又开口问道：“他平时是一人住这儿吗？”
“他啊……他搬来这里有快一年多了，一直没见着他有什么亲人，就最近他有个妹妹好像来看他，在这住了一段时间，”老人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脸上，“唉，我见过几次，那姑娘长得不错，眼睛很有灵气，跟你差不多。不像她哥哥那般死气沉沉的。”
陆萧皱眉：“妹妹？”
林瑄：“洛云泽的妹妹洛云希不是早就死了吗？”
老奶奶似乎很惊讶：“死了？唉……这小伙子，也真是不幸……那有可能是女朋友吧，总之他们关系很亲密。”
心脏隐隐作痛，老人的话又牵起了他回忆里无处不在的伤口。洛云希他只见过一次，那时她还年幼，眼睛确是又大又亮。若是雪依活到现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他的妹妹，从小也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特别讨喜。
如果洛云希没死，那洛云泽在世上算是仍能找回一丝牵挂。
真好啊，他心里叹道。
夜晚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面孔再次浮现在眼前，小女孩穿着连衣裙，脖子上戴着银色项链，她在药阁旁的花园里奔跑，身形在花丛中跳跃，像只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时而转头笑着叫他“哥哥”。
他唇角动了动，喉间干涩，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他转头，看见林瑄带着安慰的表情。
“林老师，我……”
“我知道，你想起了君茹。”林瑄叹了口气，拍拍他，语气坚定。

“她一定还活着，你要相信，你会找到她的。”

夕阳鲜红似血。
当年宏伟的高楼如今只剩残垣断壁，破得像一栋无良包工的烂尾楼。大风刮过，带起一阵黄土沙尘，卷挟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陆萧再次站在这栋楼的面前，砖石残片就这么随意地堆砌在楼边，他静静地站在废墟前，仿佛是在端详着这片废墟，又不像是真正在看废墟，像是在透过它看着别的什么东西。
扑面而来的不只是尘灰，还有往日的零碎记忆。他曾在这里看过上百个昼夜交替，月沉日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哪儿？”
陆萧一惊，转身，凌初夜就站在他身后几步开外，就这么淡淡地望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打算先回答我的问题么？”
“如你所见，一片废墟。”
“昨天我和妍妍调查时路过这里，她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凌初夜皱眉，“这若真的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废墟，为何你又要特意来看？”
“路过罢了。”
“这里离你家隔着半个市区。”
哪门子的路过？凌初夜想着今天定要逼他把话说明白。
陆萧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望着那堆破败的墙体。
“这是两年前那场事故的发生地。”
“两年前，”凌初夜反复咀嚼着这句听烂了的说辞，“究竟是何事故？让你们个个对之含糊其辞。”
“你站在这里，是什么感受？”
“并无感受。”
“你看，这就是忘记的好处，”陆萧轻声笑道，他双手抄在口袋里，抬头望着这栋空荡荡的破楼，“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头痛。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什么报应？”
“那场变故前，这里是安全调查局的研究所。”
陆萧转过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我工作的地方。”